第一百六十五章（1/2）
萧文眼神再次呆滞起来，半响后似是再也无力支撑卧倒在地，捡起地上的白纸，全身都在颤抖着。
南宫晚静静的看了片刻，转身离去，“丞相大人好自为之，我会让陈司青好好关照你的家人。”
萧文一顿，开始笑起来，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仰天长笑，笑的落下泪来。
回到将军府已经是更深露重之时，南宫晚在长廊小亭盘桓半响，直到东方出现第一缕阳光，终于不漏痕迹的吐了一口浑浊长气，一切终于结束了。
“公子不怕萧文反悔？”晨月却还是有些担忧的。
南宫晚只是摇摇头。萧文是一个骄傲的人，受到灭顶之辱，他已经彻底跨了，再也没有力气斗了。
早朝之上，以昨日突击弹劾的言官陈司青带头启奏为萧文求亲，又引得百官议论纷纷，陈司青却一言消论：“弹劾萧文是尽忠为国为君，为萧文求情是报恩为义为情。”众人幡然领悟，对陈司青之才之德所作所为钦佩赞叹不已，满朝大臣还有宇寒都对这一直处于阴影之下寂寂无闻的小小言官刮目相看。从此陈司青平步青云，开启一代千古传奇美誉的相国世代，和下一任皇帝公决晨瑞共掌授天，君仁臣贤将授天推上鼎盛之期，青史永存。当然这只是后话，当时并无人知晓。
陈司青再次发挥其惊人的语辩之才，说话字字恳切在情在理，打动一干人等，也激起众多人的忠义之心，在宇寒盛怒之下顶风为萧文之情，又有陈司青罗列萧文功德二十一条，勾起君王恻隐之心。
又加萧文的请罪书适时呈上，字字血泪，情理动人，已有彻悟悔过之心，更不惜大义灭亲指证皇后诸多不义之举，皇帝再次震怒之时，也感动于萧文年迈有功，当即下令：萧文毒酒一杯，赐死家中，允许按礼出丧，也遵其意愿陪陵南宫府。丞相府抄家，没收所有钱财充入国库。萧家直系嫡亲全部免官，仍赐原宅思悔家中。萧文一案就此了结不再追责他人！
萧文从狱中放出跪于朝廷之上领旨谢恩，走出朝堂之时，颤颤巍巍，银丝难掩，满脸死灰，落魄下世，哪见一丝先时高贵在上之气？一代丞相转眼落寞于此，难免令人感慨唏嘘。
当夜又证实萧文指证皇后之事，皇帝再次震怒，当即下令废后，更要赐白绫三尺，太子晨瑞，太后萧氏皆跪地磕头，以血泪求情，皇帝震怒之余仍令废后，打入远山佛寺，终身与青灯古佛相伴，生不入宫门，死不入皇陵，终身不能再见太子。当夜皇后萧氏便脱下一身后服宫装，披发赤足马车一辆拉出宫门，奔赴远山佛寺。
太子晨瑞在御书房跪磕一夜，终不能令皇上收回成命，反倒再次激怒，将太子晨瑞禁足东宫思过半年，任何人不得进出慰问，大有废位之意。
同夜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丞相萧文，整理衣冠，一身素服，在儿孙环绕跪拜之下喝下御赐毒酒，陨命！萧家为其敛棺守丧，七日之后葬入南宫祖坟。
繁华半世的萧氏一族终于彻底没落，后又有悉数弹劾之声，萧氏余众旁枝终是没能幸免，罢官的罢官，死的死，最后朝堂之上箫姓官员都寥寥无几了。
当夜下起了瓢泼大雨，竟是一连两天都未停歇，似要为朝堂压抑再添一景，又像是将过往全部洗去。
萧文死后的第二天夜晚，南宫将军府却迎来一位不速之客，他孤身一人已经被大雨湿透，孤零零的站在将军府门口，不动不叫也不走，一脸迷茫，不知何去何从。
巡夜的侍卫看见想捻也捻不走，又见他年岁不大尤有稚气，又衣着华丽虽然神色落魄也难掩高贵之气，终是通报给了南宫晚。
已经连续两夜未眠的南宫晚起身短暂思索一下，猛然起身迅速穿衣亲自走出大门之外。
在雨中瑟瑟发抖的小小人儿果真是太子晨瑞
南宫晚也管不得别的，连忙拿了下人手中的伞冲进雨里撑在晨瑞头上，看着他冷的嘴唇发黑，又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他身上，眼中鲜有的写满疼惜，他还只是个刚满十一岁的孩子！
一夜之间失去母亲和外公，他自然难以承受。可这些苦这些痛他无人可诉无人可说，因为他失去的不只是亲人还有原本支持他的所有萧氏一族，他在被禁足东宫之时，朝野内外关于废太子之论早已喧嚣尘上，自然更无人去关心一个孩子的受伤。宇寒是仁慈和煦，可他到底是个君王，寻常人家的亲情他有可到底不一样。此刻他最不想见的人恐怕就是太子晨瑞！毕竟他的外公萧文把持朝政太多年，而他的母亲害死了太多的嫔妃，害死了他太多的孩子！
晨瑞努力睁大着眼，看清南宫晚终于水了眼眶，整个人却依旧愣愣的。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孤独她比谁都明了，当下竟也不由的红了眼眶，摸着他的头低低的唤他，“晨瑞……”
不是太子，不是殿下，而是晨瑞！
晨瑞终于抱着南宫晚哇的一声哭了。
待他平静下来，换洗拭干之后，他又有些呆愣起来，南宫晚给他一杯水，他也只是捧着不喝。
“你怎么出宫了？”南宫晚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这场风波里，她最不想伤的人便是他，可恐怕伤的最深的人也是他。她甚至有些怕，多年之后他若知晓一切，会恨她。
“宫里只有我一个人，也没人和我说话，我害怕。”他抬起眼帘，果然满是恐惧。
“恨吗？”南宫晚轻声问，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谈恨或许不可思议，但已他的聪明和经历恐怕早已明白什么是恨，帝王家最多的便是身不由己。
晨瑞又低下头去，喃喃的说，“我不知道恨谁，也不知道去哪儿，只是不想回宫，宫里好冷好可怕。”
“还记得我叮嘱你的话吗？”南宫晚再次摸摸他的头。
晨瑞愣了愣，抬头看向南宫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日若为仁君，亲人违纪，无论何种原因，也决不姑息。夫子早就知道……”
南宫晚点头，叹道，“或许我和你都还没学会原谅。可这件事你父皇做的没错，他是皇上，是仁君，有他的不得已，更有他的理应如此。晨瑞，经此以后，你该长大了。”
晨瑞又陷入呆愣或是思考，良久之后才慢慢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回宫，向你父皇请罪。你这样偷跑出宫是抗旨，不过想你经历，只要认错，他不会再加罪于你。只是你母亲作恶太多，他或许会厌恶你，你要表现优异努力修复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也要做好你们永远回不到当初的心理。”南宫晚道。
“我以后该怎么办？”他认真看着南宫晚，依旧满目迷茫。
南宫晚心一痛，她比他更小的时候也无数次的问过这句话，可对象只有自己，当下再次摸着他的头，认真叹道，“对不起，以后只能靠你自己。记着你是太子，却并不一定是太子。永远不要期冀于别人的帮助和怜悯，只有强大自己，让自己足够强大，自会有人心甘情愿的来帮你，为你所用。”
晨瑞思悟良久，眼神再次坚定起来，甚至比以前更坚定了，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服，恭敬无比的给南宫晚行礼。临行前他再次转身，看着南宫晚，“夫子还会回来吗？回来再教导我。”
南宫晚只是笑笑，“或许，短时间是回不去了。”
晨瑞终于不再说话，在南宫晚侍从的护送下转身而去，小小身板挺的笔直，竟也有些伟岸之气。南宫晚目送着他走出视线之外，她知道眼前的小孩子已经长大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和清楚，有时成长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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