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月光伯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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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会见到你，隔着悠长的岁月。我该如何致意。以眼泪，以沉默。”__拜伦《唐璜》

艾瑟尔在昏迷中醒来，伴随着脑部微微的胀痛。她发现自己在一个颠簸的老旧计程车上，全身被绳子死死绑住。车行驶在一条乡间小路上。外面还是午夜。

她尽力挣扎着摆脱束缚，可是疼痛感很快让她放弃了抵抗。她把视线移到驾驶座的位置。一个佝偻的背影，穿着灰褐色的工装夹克，灰白的头发肮脏而杂乱，像一堆枯草疯狂的向上翘起。紧接着，他看见后视镜出现了一张苍老的脸。这张脸她可能一辈子无法忘记。褶皱和纹路无规则的爬满脸颊，随着狞笑的可怕表情一起一伏，暴突的眼球布满了狰狞的血丝。这绝对是美术教师最中意的素材。这个可怕的人一直神经质的面带笑容，他快撕裂的眼眶中那双眼睛开始转向后座的艾瑟尔。他的笑容更加可怕了。

‘’快到了，宝贝，‘’他用怪异的语气说道，‘’一切都快知晓了。‘’

‘’你到底是谁！‘’艾瑟尔愤怒的喊道，‘’快放了我！‘’

‘’他妈的闭嘴，你个小婊子！‘’男人疯狂的咆哮，‘’一会让你和你的罗密欧一块死！‘’

艾瑟尔并不知道罗密欧是指谁，因为她本人并没有男朋友。她知道她的一切求生本能只会让她白费工夫。与其如此，不如积攒力气在她放她下车的时候趁机逃脱。她反而变得平淡下来，往日的一幕幕走马灯一样闪过。

一切不能再糟了。她想着，如果今晚真的是她的死期，那她从现在起就要开始接受了。她总是习惯接受一切困境，学着坚强地面对她们。可是，这次如果来的是死亡，她还会照作么。也许她会见到她的父母。她这样想。

车驶进一片黑暗的树林。道路开始变得更加颠簸。一棵棵笔直的树影快速闪过，恐怖感占领了艾瑟尔的心头。车在树林深处停下了。男人下了车，打开车后座，解开她身上的绳索，粗暴地将艾瑟尔拖了出来。随后他掏出一把枪，抵住艾瑟尔的后背，逼她向更深处走去。

走了一段路后，密林的中央出现一片空地。男人拽着她走到空地中央，停住了脚步。他蹲下身，掏出一把匕首，在手上划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艾瑟尔倒抽了一股冷气，这时她才注意到男人外套下面穿着精神病院的病服。

一切都明了了。她所报导的整个事件的中心现在就在她的身边。这个男人现在在喃喃低语，攥紧拳头把血地落在土地上。他真的是个疯子，艾瑟尔这样想着，没准还是个邪教信徒。

这个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血渗进土里，开始形成一个诡异的纹络，之后便迅速消失，地面开始传出一丝细微却又足以察觉的震感。接着，滴血的地面开始塌陷，土开始向下滚动，一件东西正在拨开土壤缓缓出现。一道圆形的活板门。活板门由铁铸成，上面有几道古朴的纹，还有一个环形的黄铜把手。男人费力的拉起把手，是一个深洞。他不由分说就把艾瑟尔推到了这个黑洞中。

好在洞不深，艾瑟尔尽力保持平衡双脚落地，在她的眼前是一条幽深的地道。男人也跳了下来，打开手电筒，挟持她穿过地道。此时，艾瑟尔内心的恐惧已差不多被惊诧和疑问替代，身后的男人仿佛是一个巫师之类的人物，他对这些仿佛是轻车熟路。二十一岁的艾瑟尔从未见过这种神秘难料的东西，心中的疑团让她暂时抛却了对死亡的恐惧。可是这一切只能在她心中惊叹。

地道的尽头仿佛出现了微光，仿佛是月光。这时出现了几级台阶，通向一道尖形拱门。拱门的门扉是一排漆黑的铁栅栏，冰冷的月光正是从缝隙间渗透进来。男人砸开铁门，拉着艾瑟尔走出了阴暗。

一块沐浴在月光中的墓地。两块白色的大理石墓碑矗立在月光中，散发出柔和的光线。艾瑟尔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一种奇妙的美感，这种感觉难以言喻。

‘’到了‘’，男人神神叨叨的低语道，‘’穿过墓地就是了。今晚的主角。‘’艾瑟尔向前望去，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阴影，一个哥特式建筑的巨大轮廓，尖利高耸的塔尖，一座城堡。

这座与世隔绝的建筑有着明显灼烧与坍塌的痕迹，荒凉与凄冷举目可见。艾瑟尔被眼前触目惊心的场景所震撼，她不敢相信这是一座还存在于现代的建筑，眼前的一切令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几个世纪前。巨大的门扉仿佛在向她压来，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窒息感。

疯子弓起身形用双手费力地推动它，可只推开了一条可以过一个人的缝隙，一片灰尘扑面而来，城堡里传出空荡荡的回音。宽阔黑暗的大厅在迎接他们。

他们走进正厅，考究的大理石地面已经无法再给这座城堡带来任何光彩。厅中陈列早已被灰尘覆盖，巨大树冠般的吊灯早已成了蜘蛛的巢穴。他们的脚步声在这空旷的空间里变得异常沉闷与响亮。

这时，男人发疯般的隔空喊道：‘’出来吧，别再藏了！败类！渣滓！我复仇的时刻到了！‘’他的回音在空旷的顶梁上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四周没有任何回应。

男人仿佛产生出无法控制的愤怒，像对待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一样把艾瑟尔挟持到通向高处的阶梯。他们随着宽大的阶梯盘旋行进。艾瑟尔觉得这阶梯永远走不完，这仿佛是一段通往死亡的路途，她似乎可以看见阶梯尽头死神正在翘首以盼。她索性闭上双眼，努力想让脑中的思绪静止。

男人在一个楼层停住了。这里和正厅一样宽大。他把奄奄一息的艾瑟尔丢在角落，自己在四周气急败坏的搜索着什么，把自己的头伸向石窗外，看向更高的位置。

艾瑟尔处在昏沉与清醒的边缘，她看见男人走向一个瞭台。这时，她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念头。这是一种冲破了理智回归原始的冲动想法。这股强大而冲动的念头战胜了一切昏沉与恐惧。她突然一跃而起，趁男人背对她的时候竭力冲向向上的阶梯。

她的脚步惊动了男人，男人举枪疯狂地向她射击。扶手帮她当过了飞来的子弹，她随即消失在弧形的拐角处。她就在这悬空的阶梯上跑着，忘去一切，竭力摆脱魔鬼的追杀，最终跑到了最顶端，一个露天塔楼上。

她惶然地站在那里，夜里冰冷的微风吹拂着她凌乱的金发。她看向远处的森林，月亮似乎就在她不远处。艾瑟尔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她早已对她的人生不做他想。如果能死在这梦境一般的世界，就已经是莫大的宽慰和满足了。

身后死神的脚步声越来越响，那个魔鬼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他发出令人作呕的喘息声，一步步靠近她。他举起了枪。

砰。

枪声惊动了森林里的鸟，它们惊慌的从它们的巢穴里飞走，远处传来沙沙的响动。艾瑟尔睁开双眼，她希望自己看到的是天国和她的父母。然而她并没有看见他们。她毫发未伤。

枪走火了。

男人痛苦的跪在地上，他的手腕插着一支匕首，鲜血如注。他痛苦地嘶吼着。艾瑟尔回过神来，望向身后。她突然看见身后塔楼的塔尖上，站着另外一个身影。一个黑色的身影。

男人拔掉匕首站了起来，向着塔尖挑衅般的狂笑。他猛地捡起枪，一把抓住愣神的女记者，把她拉到自己身前，用枪抵住她的喉咙。‘’好好看看她是谁，懦夫！‘’他咆哮道。

塔尖上的身影迟疑了片刻，一跃而下，身形像一只硕大的蝙蝠。艾瑟尔只看到一道黑色闪过，这人便出现他们面前。他缓缓踱步，从塔楼的阴影下露出面容，一张和艾瑟尔年纪相仿的脸。

那是一张比艾瑟尔还要苍白的脸，苍白的异于常人。这张脸的皮肤就像大理石一样平滑细腻，在月光的衬托下，更像是一尊雕像。脸型略微瘦削，棱角分明。略微上扬的黑色双眉下，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那双眼睛的瞳孔中心是一种介于红色与黑色的色彩，散发出令人迷乱的光晕。艾瑟尔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他微卷的黑发刚好垂到额头。

‘’我不认识她。‘’这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孩说道，声线有着与他年纪不符的低沉与压抑。‘’不过我记得你，哈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