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宿古茗村（1）（2/2）

饭饱喝足，云舒问今晚住哪。君归隐看了看天色，林间枝叶繁茂，到了夜晚，光线更加暗淡，不利于行走。况且他记得，前方还有一片特别难走的地域，还是尽快赶路为好。

“起程吧，希望今晚能到古茗村住下。”

主仆二人把剩下的兔肉吃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埋头赶路。云舒并不怕走山路，他读大学时喜欢越野活动，还参加过好几次大学生夜间越野比赛，而且他胆子比较大，走夜路没有心理负担，只是前方的山路崎岖，阴风阵阵，越走越觉得奇怪，夜空的繁星隐去不见，反倒是漆黑的山林出现了好几处诡异的光，惹得他的心脏一颤一颤的。

好像有无数双瞪着血丝的眼睛，隐藏在深林里，在两位陌生的不速之客身上虎视眈眈。云舒时不时回头望，所见之处，却只有婆娑作响的树干，和地面张牙舞爪的叶影。

“跟上。”君归隐拨开眼前繁密的树叶，前方豁然开朗，居然出现了一片低矮的平地！潮湿阴冷的泥土中，倒插着无数石墓，棺材通通朝天竖着，一半埋在泥土地里，一半在空中，而且葬的很乱，找不到顺序。

说是乱葬岗，倒也不像，毕竟每一座墓都有相应的墓碑，上面只记载了逝世者的生平年月，却没有名字。云舒背后一阵严寒，难怪刚才总觉得阴风阵阵的，脚底发凉，原来有一片坟地在这等着。

君归隐面色如常，跳进乱葬岗里行走，云舒紧随其后，将手中的弓攥得更紧，“咦，前面竟然有棵树！”

“有树很稀奇么？”君归隐问，“方圆十里都是树，也没见你如此惊讶。”

“非也非也。”云舒摇头解释，眉头紧锁，“在坟地里栽树，风水上是犯了大忌，何况是种在棺材中间。”

云舒所指的那颗树，确实出现得相当诡异。之前他所看到的隐隐发光的东西，就是眼前的罗汉松！

在坟地里栽树，对风水而言并不好，因为树木越长越茂盛，久而久之，树根便往四周衍生，扎进棺材里，影响死者安宁。

眼前这颗罗汉松却极大，足有三层楼高，主树干需要五人合抱才圈得牢，而且树身爬满了细长的紫黑色茎叶，就像皮肤表面暴凸的毛细血管，将树丫箍得严重扭曲，那些细长的茎叶，是从地下阴暗的地方长出来的，仿佛是地狱罗刹极力延伸的触角，将整棵罗汉松往死里勒住，榨取它的养分以供自用。

君归隐抬头看，忍不住感叹，“真高啊。”

“大哥，您的反射弧要不要再长一点，这玩意儿何止高，简直诡异得怀疑人生！”

此时云破天开，鬼魅涌动，云舒如同魔怔般紧盯着罗汉松的树杈桠，越琢磨越不对劲。按理说，植物的苞应该朝着阳光多的方向生长，但这棵罗汉松的苞，却是朝下长的，能隐隐看见暗红的蕊，如同美女嫣红的嘴。

他对植被没有研究，平时也就逛逛鸟市场，所以不清楚罗汉松的是什么颜色，也不知道肉色的朵正不正常，但那苞微微张着，状似人脸，硕大的瓣上长着两只微阖的眼睛，像是随时会睁开。

人脸树！

云舒被自己的突发奇想吓了一跳，心想蔚清风讲评书，该不会就在这个坟地里取材吧。要不要这么玄乎！

“当家。”

“怎么？”君归隐仗扇前行，神情自若，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有很多人在盯着我们，发现没有？”

“荒山野岭，哪来的人，莫要自己吓唬自己了。”

“我没有瞎说，你看看那棵树，上面有眼——”云舒忽然被梗住，树上哪还有什么闭着眼睛的人脸，只有随风摇摆的肉色苞罢了。

君归隐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丝笑，眼睛微微眯着，脸上的皮肤皱在一起，仿佛头颅骨骼上，挂着一张随时可以揭开的人脸，“那明明不是人，你却非说是人，到底是我糊涂，还是你糊涂？”

“我……”眼见君归隐的脸越来越扭曲，云舒顿觉不妙，不知怎么回事，他现在思维很迟钝，接受信息特别费劲，像是掉进了沼泽里，脑袋沉得抬不起来。

君归隐幽幽地闭上双眼，上下眼睑仿佛被粘住，怎么使劲都打不开，他疯了一样扯着自己的脸，抠着自己的眼珠，却只能一直闭着、闭着，像树上风干的人脸那样……

“啊——！”

云舒猛地惊坐起，脸上尽是湿冷的河水，君归隐的脸近在咫尺，很真实，完全没有魔幻的样子，看到他苏醒，客栈当家总算松了口气，手掌凭空挥动，带起一阵狂风，刹那间树影摇晃，鬼魅退散。

云舒抹掉脸上的水，问，“怎么回事？”

“你刚刚出现了幻觉，现在没事了。这片地域的鬼魂积怨已久，沼气横生，故而会产生迷幻气体，让人身陷幻境，无法自拔。”

“也就是说，刚才那些人脸，都是幻觉？”云舒抹着脸抓狂，这家伙居然往我脸上泼水！这里到处是棺材坟地，也不知道水从哪里来的，一闻居然有股陌生的臭味！

君归隐却摇头，“不一定，方才我与树下一位红衣女子打了照面，她说公子长得好生英俊，想要你的脸，割下来给族人用。看，她穿着红纱裙朝你招手呢。”

“那、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似乎叫茹翠来着。”

云舒神色古怪，免不了将蔚清风的故事联想起来。君归隐却用衣袖捂着脸，肩膀乱颤，笑声在寂静的森林中回荡，非常惊人。

我去，到底谁他妈中了幻觉？云舒被他笑得心慌意乱，结果那厮却双腿一摊，坐在地上，“傻小子，蔚清风的话都能把你骗着，哪儿有什么人脸，只是几朵而已。”

“……”

这人简直混球一个，说话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比蔚清风还没谱！云舒心情跌宕起伏，没有心思和他斗嘴。既然君归隐说是幻觉，那树上的人脸，必定是假的！为了证明自己是犯了癔症，云舒放大胆子，仔细反复地盯着罗汉松上的苞。果然，十分钟，看到的依然是再普通的不过的苞，只是树上居然能长出硕大无朋的，也是奇怪了。

云舒松了口气，暗自用匕首将手指戳了个伤口，好让自己保持清醒。夜间阴气阵阵，棺材以诡异的姿势倒插在泥土地上，到处都透露出诡异，云舒不敢怠慢，逼着自己不再到处乱看，一心埋头赶路。

君归隐悠闲地跟在他后面，趁云舒不备，收敛起嘴角的笑意，回望了一眼，他们都没有看错，那棵诡异的罗汉松藤上，分明挂着无数张闭着眼睛的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