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手】（2/2）

但须臾，这种感激的表情、又转变成意外和吃惊。

这在我的意料之中。

是啊！谁都知道，我是个孬种来的，在强恶者面前，我从来都是忍气吞声、逆来顺受。

可这次，居然这么勇敢？

而且，身手还这么厉害？

一下子干倒了几个人。

真人不露相啊。

真没想到。刘小娟不敢相信的看着我。

不对，难道是？……

她忽然有些感动了。

当然，她不知道，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移植在我右胳膊上的这只右手，要不是它，我吓得早就逃之夭夭了。

这晚之后，刘小娟对我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我们成为了好朋友。

成为好朋友之后，我们经常聊天。

刘小娟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杨小平，你知道吗？其实，我根本不喜欢画画，我喜欢弹钢琴，我希望以后能够成为一名钢琴家。”

原来，刘小娟并不喜欢学画画，她喜欢弹钢琴，她的梦想是以后能够成为一名钢琴家。

真没想到，刘小娟还有一个这样的秘密。

“竟然你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来学？”我问刘小娟。

“是我爸爸逼着我学美术的，他想让我再上美术学院，以后成为一名画家。”刘小娟伤心的说。

“你可以跟他说清楚，真的，一个人要是学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而且还要放弃自己喜欢的，会很痛苦。”

“没用的。”

“怎么会没用？”

“我爸爸是个建筑设计师，可他以前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画家，后来，他的梦想失败了，就想让我们下一代帮他实现，而且，我爸爸还顾虑一点，弹钢琴没有美术这么有前途，毕竟，人活在世上，需要柴米油盐来支撑生命。”

“你爸爸的顾虑有道理，可他想让你来实现他曾经没有实现的梦想，就有点自私了。”我叹道。

“……”

“刘小娟，你弹钢琴一定很棒？”

“呵呵，这个我不知道，还行吧！应该不会成为噪音。”

“一定很棒，你不喜欢画画，成绩结果还是那么好，我相信你一定弹得很好，唉！好想聆听一次。”

“哪里，不过有机会，我会献丑，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要见笑哦。”

“不会不会，你太谦虚了。”我连连摆手。

刘小娟家里有一台钢琴，那是她一个什么长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几天后，趁父亲在外地出差，刘小娟将我带到她家，然后，对我演奏钢琴曲。

那次，她一连弹了好几首，中外的名曲都有，她的钢琴弹得很棒，真的，而且，在弹奏的时候，她会投入真情，身陷其中，仿佛自己跟美妙的音律融为了一体。

弹完之后，刘小娟对我嫣然一笑，说；“不好意思，献丑了。”

“弹得很好。”我说。

接着，我又说；“这是真心话，难怪你会这么喜欢钢琴。”

“哪里，只不过也许不会成为噪音吧！”刘小娟笑道，一边抚了抚额前的长发。

“是你太谦虚了。”我说。

我本来想好好打量一下她屋子里的摆设，可就在这个时候，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因为，移植在我身上的右手，在这个时候，又不受控制的往钢琴上摸去。

然后，随着手指头的节奏性运动，一支优美动听的钢琴声音出现了。

刘小娟震惊地凝视着我，很快，她深深陷入一片陶醉之中。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刘小娟一边陶醉，一边喃喃的道着。

我也很震惊。

虽然我在钢琴方面是个外行，但这奇怪的右手弹奏出来的钢琴声音，实在太悦耳了。

时而悠扬婉转。

时而气势恢宏。

时而犹如返璞归真。

一连弹奏十几首，这只奇怪的右手才肯停下来。

我心情复杂的看着刘小娟，她仍然陷入陶醉中无法自拔。

直到好久，才慢慢清醒过来。

“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一个钢琴天才。”刘小娟惊叹不已的看着我。

“过奖。”我莞尔笑道。

“你还说我谦虚，其实是你深藏不露，可能达芬奇，也不过如此。”刘小娟叹道。

从这次以后，这个又美丽又有点高傲的女同学，更加对我刮目相看了。

自然，她不知道，这一切，都归功于移植在我右胳膊上的这只右手。

这只神奇的右手，给我带来了很多好处，它不仅让我摆脱了‘丑小鸭’的身份，让我获得了领导的认可，还让我获得了刘小娟的崇拜。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车祸让我失去了右手，可没想到，却获得了新生。

我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种奇遇感到很幸运，我以为我的人生会永远改变。

但是，没过多久，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

【五】

那天下课之后，我在教室里玩手机。

玩着玩着，忽然，不经意之间，我看见前面的课桌里面有一部手机。

这是一部‘苹果’手机，款式比较新颖。

一目了然，这是周通通同学的手机。

真是奇怪，下课了，这位同学怎么不将手机带在身上？

丢了怎么办？

我担心，万一这手机掉了，我肯定也是怀疑对象，因为，我就坐在他后面。

就在这个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的‘右手’，忽然不受控制的去拿那部手机，而且还迅速关机，接着，再塞进我的口袋里。

天呐！我吓出一身冷汗。

我想将手机放回去，可‘右手’使劲抓住我的左手，拼命不让我放回去。

快上课的时候，周通通回来了，他很着急，到处找手机。

我想告诉他，手机在我口袋里，但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右手’突然捂住我的嘴巴，不让我说出来。

周通通没有找到手机，向老师反应，然后，又向学校里的保安反应。

还好，我没被揪出来，而他们也不会怀疑到我，虽然我以前的成绩很差，胆子也很小，可人品很正直，从来不干偷鸡摸狗的事情。

这件事情过去没多久，‘右手’又偷了同学的一个钱包。

几天后，又偷了学校外面一辆单车。

从那以后，这只‘右手’在为我挣了很多脸面的同时，也干了很多的坏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偷小摸还算小事，有时候，这奇怪的右手，还会去摸女孩子的脸蛋，甚至去摸人家的屁股。

大姑娘小媳妇都很害怕我，叫我‘流氓’。

我也是心惊胆战，有时候，晚上睡觉都会被噩梦惊醒。

可是，我再冤枉，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敢说，因为，我一旦说出右手的秘密，之前所有的‘天才’形象，会一下崩溃。

我忍心吞声，希望这奇怪的右手有所收敛。

可是，它不但不收敛，还越来越过份。

一次，在大街上，它居然莫名其妙的朝一个男子脸上扇了一巴掌，搞得那男子要跟我拼命，事后，我父母赔了几千块钱才算了事。

还有一次，它居然朝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的脸蛋上狠狠揪去，小男孩疼得哇哇大哭，他父母发现了，非要将我剁了不可。

我很头疼，真的，我感到特别头疼，这只‘右手’的所作所为，让我不敢出门，生怕它又惹出什么事情来。

但是，我还在忍受着，因为，我一旦失去它，就什么都没了，包括美术、书法、钢琴、武功、家电维修、科技发明等等众多天赋，又会被打回原形，继续做以前的丑小鸭，受人家的歧视和嘲讽以及欺负。

更重要的是，一场世界性的美术大赛，很快会在我们市里举办，到时候全世界各国的美术精英，会来参加这次大赛，在这种规模的美术大赛上，我一旦获得名次，将会成为世界级别的画家，到时，我从小的梦想，也就实现了。

所以，我绝不能将这个秘密暴露出来，更不能失去‘右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和哀求，它别再干坏事了，至少在这次世界美术大赛之前，别再干坏事。

问题是，它会听我的吗？

根本不会。

而且，不但不会，反而更是伤天害理。

在世界美术大赛的前一天晚上，在一条没有路灯的小道旁，它居然将一个醉酒的打工妹推倒道路中间。

而此时，正好有一辆大卡车驶了过来，这辆大卡车无情地将这个可怜的打工妹碾压在车轮底下。

随着一声惨叫，一朵娇艳的花，凋零了。

我极为震惊，也极为愤怒。

我恨不得用刀将这只‘右手’砍下来。

真的，当时要是有刀的话，我肯定会将它砍掉。

因为，这种坏事，太丧尽天良了。

怎么办？

我失魂落魄的往前面走着。

周围没有监控器，夜色也一片漆黑，自然，只要我自己不说出来，绝不会被发现。

可是，我的良心又很不安。

但是，一想到明天就要参加世界美术大赛，到时候我的梦想会实现，于是，我又犹豫了。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我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心情极为沉重。

回到家里之后，我还是很痛心。

……

【六】

那一晚，我彻底失眠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眼睛周围起了黑眼圈。

母亲惊愕地看着我；“小平，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我说；“是的。”

母亲还以为我今天要去参加世界美术大赛，压力太大，所以才会失眠，于是，她安慰我；“孩子，只要努力了，即便没有成功，人生也照样精彩。你明白妈妈的意思吗？”

“明白。”我回答；“谢谢妈妈。”

“明白就好，说明你已经懂事了，好孩子，去吧，不管是什么结果，妈妈和爸爸永远在你背后。”

“谢谢妈妈！”我看着不再年青的妈妈，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落下来。

洗漱完毕后，我坐在餐桌旁，吃妈妈给我做的早餐。

吃完早餐后，我将身上收拾一下，然后，开始出门。

出门之后，我的心情沉甸甸的。

到站台上候车的时候，天空突然变得阴霾起来。

我努力想让自己释然，将昨夜的事情忘记，这样，到了比赛现场之后，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再说，干坏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上的‘右手’。

可是，我越努力想让自己的心情变轻松，就越显得沉重。

特别是回忆打工妹的惨叫声时，心里就一阵疼痛。

我该怎么办？

一边是从小就萦绕在我心里的梦想，一边是作为一个人的最基本的良知。

就这样，我又左右为难起来。

这时，一个漂亮的小女孩突然问我；“哥哥，你在想什么呀？”

“没想什么？”我身子一晃，如梦初醒。

“真的吗？哥哥，你不会骗我吧。”小女孩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睛看着我，小女孩很可爱，也很漂亮，她的妈妈就在旁边，一边冲我笑，一边示意她别贫嘴。

“呵呵，你猜呢？”

“我猜哥哥不会骗小月月，哥哥一看就是个好人。”小女孩调皮的笑着，露着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谢谢小妹妹的表扬。”我身子攸地一颤。

我是个好人吗？

我问自己。

这时，天空越来越阴霾了，很快，又刮起了大风。

公交车一辆又一辆的停下来，然后又一辆又一辆的开走。

我视而不见，因为，我的心情很沉重。

趁没有公交车停靠的时候，一辆空着的计程车驶来。

我伸手拦住了它。

“小伙子，你要去哪里？”司机伸出脑袋问我。

“去公安局。”我说。

说完之后，我感到自己的心情，突然一下轻松了很多。

……

【七】

在公安局报了案，我又在医院重新换了一只右手。

自然，报案之后，我的梦想永远失去了，因为，以我的天赋，永远也无法成为画家。

但是，我一点也不后悔。

真的，我一点也不感到后悔。

父母和刘小娟在知道真相后，也都支持我这么做。

刘小娟还翘起大拇指表扬我，并且，还产生了想做我女朋友的念头。

奇怪的是，经过调查，公安局也弄不清这只‘右手’是怎么回事。

而且，给我接这只‘右手’的医院，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

不过，从我换了另外一只右手之后，这只奇怪的‘右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完，东莞长安夏岗社区，2017年11月19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