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浔阳楼宋江吟反诗 梁山泊戴宗传假信(上)(1/2)
李逵用指头捺倒了那女娘,酒店主人拦住说道:“四位官人,如何是好!”
主人心慌便叫酒保过卖都向前来救他,就地下把水喷。
看看苏醒,扶将起来看时,额角上抹脱了一片油皮,因此那女子晕昏倒了。
她的爹娘听得说是黑旋风,先自惊得呆了半晌,那里敢说一言。
看那女子,已自说得话了。
娘母取个手帕,自与她包了头,收拾了钗环。
宋江问道:“你姓甚么?那里人家?”
那老妇人道:“不瞒官人说,老身夫妻两口儿姓宋。只有这个女儿,小字玉莲。他爹自教得她几个曲儿,胡乱叫她来琵琶亭上卖唱养口。为她性急,不看头势,不管官人说话;只顾便唱,今日这个哥哥失手伤了女儿,终不成经官动词,连累官人?”
宋江见他说得本分,便道:“你着甚人跟我到营里,我与你二十两银子将息女儿。日后嫁个良人,免在这里卖唱。”
那夫妻两口便拜谢道:“怎敢只望许多。”
宋江道:“我说一句是一句,并不会说慌。你便叫老儿自跟我去讨与他。”
那夫妻两儿拜谢道:“深感官人救济!”
戴宗怨李逵道:“你这厮要便与人合口,又教哥哥坏了许多银子!”
李逵道:“只指头略擦得一擦,她自倒了。不曾见这般鸟女子,恁地娇嫩!你便在我脸上打一百拳也不妨。”
宋江等众人都笑起来。
张顺便叫酒保去说:“这席酒钱,我自还他。”
酒保听得道:“不妨,不妨,只顾去。”
宋江那里肯,便道:“兄弟,我劝二位来酒,倒要你还钱。”
张顺苦死要还,说道:“难得哥哥会面。仁兄在山东时,小弟哥儿两个也兀自要求投奔哥哥。今日天幸得识尊颜,权表薄意,非足为礼。”
戴宗劝道:“宋兄长,既然是张二哥相敬之心,只得曲允。”
宋江道:“既然兄弟还了,改日却另置杯复礼。”
张顺大喜,就将了两尾鲤鱼,和戴宗,李逵,带了这个宋老儿,都送宋江离了琵琶亭,来到营里。
五个人都进抄事房里坐下。
宋江先取两锭小银二十两与了宋老儿。
老儿拜谢了去。
天色已晚,张顺送了鱼,宋江取出张横书付与张顺,相别去了。
宋江又取出五十两一锭付与李逵,道:“兄弟,你将去使用。”
戴宗也自作别,和李逵赶入城去了。
宋江把一尾鱼送与管营,留一尾。
宋江因见鱼鲜,贪爱爽口,多了些,至夜四更,肚里绞肠刮肚价疼。
天明时,一连泻了二十来遭,昏晕倒了,睡在房中。
宋江为人最好,营里众中人都来煮粥烧汤,看觑服待他。
次日,张顺因见宋江爱鱼,又将得好金色大鲤鱼两尾送来,就谢宋江寄书之义。
见宋江破腹泻倒在床,众囚徒都在房里看视。
张顺见了,要请医人调治。宋江道:“自贪口腹,了些鲜鱼,坏了肚腹,你只与我赎一贴止泻六和汤来,便好了。”
叫张顺把这两尾鱼,一尾送与王管营,一尾送与赵差拨。
张顺送了鱼,就赎了一贴六和汤药来与宋江了,自回去。
营内自有众人煎药伏待。
次日,戴宗备了酒肉,李逵也跟了,迳来抄事房看望宋江。
只见宋江暴病可,不得酒肉。
两个自在房面前了,直至日晚,相别去了。
宋江自在营中将息了五七日,觉得身体没事,病症已痊,思量要入城中去寻戴宗。
又过了一日,不见他一个来。
次日早膳罢,辰牌前后,揣了些银子,锁了房门,离了营里,信步出街来,迳走入城,去州衙前左边寻问戴院长家。
有人说道:“他又无老小,只在城隍庙间壁观音里歇。”
宋江听了,直寻访到那里,已自锁了门出去了。
却又来寻问黑旋风李逵时,多人说道:“他是个没头神,又无家室,只在牢里安身;没地里的巡检,东边歇两日,西边歪几时,正不知他那里是住处。”
宋江又寻问卖鱼牙子张顺时,亦有人说道:“他自在城外村里住。便是卖鱼时,也只在城外江边。只除非讨赊钱入城来。”
宋江听罢,只得出城来,直要问到那里,独自一个,闷闷不已,信步再出城外来,看见那一派江景非常,观之不足。
正行到一座酒楼前过,仰面看时,傍边竖着一银望竿,悬挂着一个青布酒旆子,上写道:“浔阳江正库。”
雕檐外一面牌额,上有苏东坡大书“浔阳楼”三字。
宋江看了,便道:“我在郓城县时,只听得说江州好座浔阳楼,原来却在这里。何不且上楼去,自己看玩一遭?”
宋江来到楼前,看时,只见门边朱江华表柱上两面白粉牌,各有五个大字,写道:“世间无比;酒天下有名楼。”
宋江便上楼来,去靠江占一座阁子里坐了;栏举目,喝采不已。
酒保上楼来问道:“官人,还是要待客,只是自消遣?”
宋江道:“要待两位客人,未见来。你且先取一尊好酒,果品肉食,只顾卖来,鱼便不要。”
酒保听了,便下楼去。
少时,一托盘托上楼来,一樽蓝桥风月美酒,摆下菜蔬时新果品按酒;列几盘肥羊,嫩,酿鹅,精肉,尽使朱红盘碟。
宋江看了,心中暗喜,自夸道:“这般整齐肴馔,齐楚器皿,端的是好个江州!我虽是犯罪远流到此,却也看了真山真水。我那里虽有几座名山名迹,却无此等景致。”
独自一个,一杯两盏,倚栏畅饮,不觉沈醉;猛然蓦上心来,思想道:“我生在山东,长在郓城,学吏出身,结识了多少江湖好汉;虽留得一个虚名,目今三旬之上,名又不成,利又不就,倒被文了双颊,配来在这里!我家乡中老父和兄弟如何得相见!”
不觉酒涌上来,潜然泪下,临风触目,感恨伤怀。
忽然做了一首西江月词,便唤酒保,索借笔砚来,起身观玩,见白粉壁上多有先人题咏。
宋江寻思道:“何不就书于此?倘若他日身荣,再来经过,重一番,以记岁月,想今日之苦。”
乘着酒兴,磨得墨浓,蘸得笔饱,去那白粉壁上便写道: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邱,潜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雠,血染浔阳江口!宋江。
写罢,自看了大喜大笑;一面又饮了数杯酒,不觉欢喜,自狂荡起来,手舞足蹈。
又起笔来,去那西江月后再写下四句诗,道是: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漫嗟吁。他时若遂凌云,敢来黄巢不丈夫!
宋江写罢诗,又去后面大书五字道:“郓城宋江作。”
写罢,掷笔在桌上,又自歌了一回,再饮数杯酒,不觉沈醉,力不胜酒,便唤酒保计算了,取些银子算还,多的都赏了酒保,拂袖下楼来,踉踉跄跄,取路回营里来。
而安千诺早已熟练枪法,算起了之后的日子…
她不安…
宋江开了房门,便倒在床上,一觉直睡到五更。
酒醒时全然不记得昨日在浔阳江楼上题诗一节。
当日害酒,自在房里睡卧。
这江州对岸另有个孩子,唤做无为军,却是个野去处。
因有个闲住通判,黄文炳。
这这人虽读经书,却是阿谀谄佞之徒,心地褊窄,只要嫉贤能,胜如己者害之,不如己者弄之。
蔡九知府是当朝蔡太师儿子,每每来浸润他,;时常过江来请访知府,指望他引出职,再欲做官。
也是宋江命运合当受苦,撞了这个对头。
黄文炳看了冷笑,正看到宋江题西月词并所吟四句诗,大惊道:“这个不反诗!谁写在此!”
后面却书道“郓城宋江作”五个大字。
黄文炳再读道:“‘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
冷笑道:“这人自负不浅!”
又读道:“‘恰如猛虎卧荒邱,潜伏爪牙忍受!’”
侧着头道:“那也是个不依本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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