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延续（2/2）

富子小姐轻声叹息，再次啜饮茶水：“我代替她将成熟的卵细胞孕育成熟，通过咒力催熟，在短短几天内就诞生了一个婴儿，之后又让她很快生长到适宜的年龄。正如若叶之前想象的那样，她的记忆、性格都在这个完全是她生命延续的孩子身上浮现，本应是白纸一样的孩子在没人教育的情况下熟悉了语言，而且模样也是一模一样的。”

“若叶在几个月后去世了，我给新生的那个孩子取名为弥赛亚，对应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神话；很久以前有位叫做玛利亚的女性，她被神明选定为神之子的孕育者，童贞怀孕，诞下神明的子嗣。这个孩子对于我来说，就是神之子。”

“也就是说，若叶小姐真的被您复活了么？”

我的心弦重重一颤，以往发生在六识小姐与纱身上的异常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我的猜测也得到了印证，同时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当初六识小姐向我提出的问题：“你觉得一个个体的定义，是取决于她的身体，还是取决于记忆，或者是更深层次的灵魂？如果我把自己的所有知识与记忆都放进你的大脑里，并且让你忘记了自己以前的所有记忆，这时候的你——到底是白石还是六识呢？”

原来，当时的六识小姐并不是察觉到我的异常，而是在追寻自己身上的答案。

“该说是成功呢，还是该说是失败呢，当时的我也判断不出来，现在的我也还没有得到答案。”

富子小姐再次叹息，脸上浮现出落寞的神情：“在若叶去世之后，我发现事情逐渐超出了我的预料。那个孩子虽然与若叶有着越来越多相似的地方，但是本质上却是不同的，随着年龄增长，她开始抗拒着自己身为若叶生命延续的事实，性格变得越来越偏激，属于若叶的人格虽然不时会浮现出来，但却覆盖不了她自己的思想。这些……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我一直担心着这个孩子身上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毕竟那是自有史以来从没有过先例的试验，不过随着那孩子的长大，我也渐渐的忘记了担忧。直到她成年后，有一天突然告诉我自己怀孕了，在没有与任何男性有过接触的情况下，诞下了一名女婴——那是和若叶与她有着一样关系的孩子。”

“弥赛亚只是开始，她们的基因发生了改变，只要发育到一定程度，身体就会自发性的孕育出自己的下一代。并且每一代必然有两个孩子，都是女性。新生的孩子中，有一人会汲取上一代的记忆、思维、人格作为养分来成长，而上一代的记忆会逐渐消失，最后变成一个空壳——活死人，或许用这种称呼方式更加的合适。只存在心跳呼吸这些基础生命特征，就连饥饿也不懂得进食，大脑完全无法添加新的记忆，过一段时间就会死于脑萎缩。”

“这个过程总是从她们诞下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开始，有时会长达好几年，有时候不到一年就结束了。无法挽回，也无法阻止，一旦婴儿被孕育，母女之间就生命相连，杀死婴儿就相当于杀死母亲。所以生育第二个孩子，对她们来说就相当于进入了生命倒计时，很快自己的所有就会像养分一样被从传递给下一代——这就是缠绕在她们血脉之中的诅咒，用尽一切办法也无法挣脱的枷锁。”

“到这里，所有的前因后果，该说的也就都说完了。虽然离奇了一点，但我想你应该不会认为这只是我这个老婆婆和你开的恶趣味玩笑吧？”

富子小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似乎放下了一根无形的担子，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轻笑起来。然而我却如坠冰窟，大脑完全宕机，混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经历过昨晚的事情，我早已隐约察觉到寄宿在纱身上的并非只是六识小姐的意识，而是更隐秘的“天女”。

而现在这种猜测得以验证，所谓的“天女”，正是历代以来六识们的记忆、思维以及人格，她们夭折的命运与灵魂被延续到了纱的身上。纱的未来也将和她们一样，自身的一切将成为孕育出下一代的养分与壳，最终在她支离破碎的身体里，新的“天女”应运而生。

“那么……折，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你又能够做什么？”

在富子小姐隐含深意的话语中，我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和室，茫然的回到野百合病房，听着美嘉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一大堆，然后被医院护士通知说纱要暂时留在医院接受观察，同时也被告知六识小姐已经抢救回来，不过无法接受探望。

或许是看我的状态不对，护士还好心的带我到值班的医师那里接受身体检查，一番检查后，得出没有任何问题的结果。之后青山诗音在知道情况后，自告奋勇要送我回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乎是黄昏遍洒大地，我才在青山诗音的搀扶下回到了家门口，看到静就站在家门口的篱笆护栏外，她那与我同样色彩的眼眸倒映着落日的余晖，仿佛群山深处影影绰绰的茂密树林，冰冷凄清中隐藏着危险的意味。

“折，过来。”

静朝着我伸出手，视线没有一刻落在青山诗音身上，就像是她的身上有什么不洁之物，哪怕看一眼都会觉得厌恶。

“哎呀，这可真是……难道我以前抢过你什么东西吗？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跟我说一下，我一定会跟你好好道歉的。对了，把你的弟弟还给你，我可没打算抢走他。”

青山诗音松开搀着我的手，又在我背后推了一下，我就踉踉跄跄地来到静的面前，被静伸出的双手按住胸膛后才站稳。

“回家吧。”

静丝毫没有理会青山诗音的打算，拉住我的手就往家里走去，我只来得及朝着青山诗音说一句谢谢，然后就被静拉进了家门。在静将门关上之前，我隐约听到了青山诗音的小声嘀咕：“真是的，我看起来有那么惹人讨厌么。这么没礼貌的家伙，看起来也跟我不怎么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