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今夕是何年？（2/2）

聂晓燕等方母打完电话，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并约好明天再来探望，然后在方母连连的感激声中辞别回家。

………………

方知舟耳边隐约传来低沉的交谈声，也听见床边轻微的呼吸声，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被什么布蒙上了。

他感受了一下身体，精神轻松空明，身体触觉也熟悉起来，全然没有刚醒时的陌生感，只是手脚、身体有些乏力，只能轻微的活动。

“小舟，你醒啦？”方母看见他开始轻微活动的手脚，连忙问道。

“妈，我醒了，只是身子有些乏。”方知舟用力的张嘴说道，声音依然沙哑缓慢，却比昨天强了无数倍。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给你打杯水喝。”方母连忙应道，然后起身走到卧室门口向外招呼一声：“小舟醒了！”

客厅里说着话的三人连忙起身跟了进来，方父当先将窗帘拉开一半，剩下的一半正好挡着方知舟上半身，避免阳光照射，再将病床升起，让方知舟由平躺变成了斜靠。

方母则端着一杯温水过来，顺着坐在床边，然后将温水递到方知舟嘴边，说道：“小舟，先喝点温水润润嗓子，你同学也来看你了！先不要着急睁眼，等慢慢适应再说。”

“是呀！小舟，你妈说的对，醒了就好！”

“舟子！”

“调养身体需要慢慢来！”

围在床头探望的人纷纷发言，方知舟喝了水，嗓子也觉得逐渐利索，有些疑惑的问道：“爸，妈，志武？嗯……”

听着方知舟的疑惑，一位魁梧的中年汉子拍了拍他的胳膊，应声道：“我是志武，余志武，老同学！”

聂晓燕则简洁的说道：“方知舟，我是聂晓燕，我昨天就在你家，只是你刚醒又睡着了，可能没啥印象。”

方知舟觉得记忆中的声音有些混乱，更是困惑的问道：“志武、学委，你们感冒还是怎么了，说话声音都变了不少？你们没开学么？我躺了多久？几个月了？我是不是耽误入学报道时间了？”

随着方知舟一连串的问题冒出来，周围突然静了下来。

方母愣了一下，使了使眼色，岔开话题说道：“小舟，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好好休息，调养好身体，上学什么的先不要考虑！我们要先去医院做康复检查，听听大夫说怎么调养……”

听着母亲不自然的声音，以方知舟现在敏锐的精神反应已经可以分析出许多问题。

精神感知快速的一收一放，父亲苍老的身形与记忆中健壮英姿融合，已是大国字脸的中年壮汉与稚嫩锐气的老同学余志武契合，成熟稳重正装打扮的女子与常常着红色运动服、扎着马尾头发、带着点青春痘却又一脸阳光的学委聂晓燕重合。

原来，在那个世界中的感觉没有错，时间没有停止，真的是过去了很久很久，如果用现在时间的感去测度，自己在那里呆了太多太多时间，怕是超过百年之久了！

一种时过境迁的恐慌涌起，却又在瞬间消散，相对那个世界的寂寞孤寂，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自己渡百年如一日，一直坚持的精神念头不就是要凝聚光门，去寻找那温暖的呼唤么？

现在终于找到了，是母亲的呼唤，是父亲的呼唤，是同学的呼唤，这就是自己以无比坚定的意志与信念找寻到的真实。

父母还健在，也有要好的同学记挂自己，能侥幸脱险活下来，难道不是一种幸运？

这个世界每天每年又有多少人死在了滚滚车轮之下？还能感受到温暖的阳光，清爽的微风，柔软的床铺，微微的清香，水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家庭的温暖、朋友的关怀，告别孤寂，还有什么可恐慌的呢？

方知舟期待与疑惑的神色变得淡然而坚定，缓缓的开口说道：“妈，你不用担心，我有心里准备，没事的，我应该昏迷很多年了吧！我能接受，能再见到你们，我已经觉得很好、很好了！”

是的，能够再回到家人身边，已经是很好很好的结局了！

“小舟，你很坚强，我很高兴，你说的很好，生命才是无价的，其他的事情与生命相比都不重要！”

“从你出车祸昏迷算起，已经整整十五年又一月零一天，你醒过来，本来就是上天赐给我们最大的幸运和奇迹了，这也是你最应该珍惜的事情！”

方父用一种严肃、肯定而又柔和的声音缓缓说来，带着欣慰与赞许。

是啊，生命是最重要的，可是对于一个十八岁刚考上大学、正要扬帆启程，却又折翼虚度大好年华的孩子来说，这又是何等的打击与挫伤！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熟人，陌生的社会，逝去的青春年华，花白的头发，早衰的身体，越是对比，越是衬托出事实的残酷。

花落流年度，春去佳期误。本当扬帆展翅鹏程万里，却是零落成泥碾作尘。

方父、方母，探望的同学，都深深的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再多的宽慰也难以平复事实的残酷，再好的修饰也掩盖不了现实的苍白，再优厚的补偿也夺不回逝去的年华！

方母听着方父坚定的声音，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涌，余志武沉默的肃立，聂晓燕眼圈泛红。

方知舟想了想，微微苦笑，吟道：“弈边忘日月，况复遇神仙。石上无多著，人间几百年。指枰如料敌，落子欲争先。想尔腰柯烂，回头亦骇然。”

“我这一梦十五年，比观棋柯烂的典故可要真实得多！爸、妈，你们放心，我能想得开，志武、学委，你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吧？能在醒过来的第一时间看见你们，我非常高兴，非常开心！”

“不为别的，就算是为我自己的重生，为爸妈的爱护，为同学们的情谊，这一切的一切都值得我去珍惜，珍惜当下来之不易的生命！”

“你们该忙忙，等有空再陪我唠唠嗑就行，等我能下地蹓跶了，一定要好好和大家喝一杯，庆祝一下！”

这还是十八岁少年的心态吗？众人在欣慰的同时，又带上了愕然与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