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1/1）

书接上章。冷四爷见女儿翻身进城，就听城里喊“抓住”。他一听坏了，一定是云凤被敌人发现了，真是焦急万分，悔不该让孩子独自进城。不一会，听城里有人说话：“这羊真肥！真该咱哥们儿有口福，够当几天下酒菜了。”一听不是抓云凤，千斤石头算落了地。原来，云凤姑娘翻身进城的时候，正遇上两个巡逻兵，眼看被发现……说也真巧，墙根跑来只山羊，两个巡逻兵，光顾抓羊了，云凤姑娘趁机风也似地钻进一个胡同。冷四爷把马拴在树林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高兴的是，姑娘枪法好，武艺高，胆子大，心眼活；担心的是：年岁小，没经验，一个人闯虎穴，他真放心不下，坐不安，站不稳，在树林里来回徘徊，一会儿站下听听动静，一会儿用眼睛往城里看看（这时若有过江龙相助于女儿倒可以放下一百个心，那小伙儿脑子灵光且有见识能文能武），半夜十二点多钟了，城里没乱，枪没响，他胡思乱想起来：八成这孩子冒冒失失地被特务发现了？唉……他用手拍着脑袋，自言自语道：“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刚出茅庐的小孩子去打这个硬仗。我真是老糊涂了！”他把枪拽出来，想要进城控控情况。若是没动手，就把女儿换下来，若是被敌人抓去，豁出老命，也得把女儿救出来。他刚要走，就听“嘎勾”“嘎勾”，嘎、嘎……一阵清脆枪声、叫喊声、哭闹声，乱哄哄搅成一片。冷四爷瞪着双眼想：我姑娘好样的，一定把大特务打死了……枪像爆豆似的，嘿，这个热闹劲儿，城里像开了锅。“哞--哞--哞”警报器像报丧似的吼叫。这时四门紧闭，全城戒严，眼看云凤在魔窟遇险，冷四爷急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啦。

究竟是怎么回事？得从云凤姑娘进城讲起。云凤姑娘进城，走小巷，串胡同，温暖、混进看戏的人群，随着人群来到戏台跟前一看，还没开戏。不一会儿锣鼓声响起来，“吭嚓，吭嚓，吭嚓……”一阵急急风响过。开场是《辕门斩子》。云凤姑娘仔细观察，见东西两侧看台上，只有几个照看坐的人来回走动，刁得彪还没有来呢。她这个急呀！正在这时，走过几个便衣特务，歪戴帽子，嘴叼烟卷，骂骂咧咧地：“他妈的，闪开！闪开！”人们忽拉往两旁一闪，闪出一条胡同。大特务刁得彪一步三晃，迈着四方步登上看台。姑娘一看这小子长得这个寒碜劲儿，够十五个人看半月了。这麻脸斜楞，和当土匪时变样了，贪花好酒的大色鬼，皮抽肉瘦骨头露，脸上褶子赛核桃、秤钩鼻子蛤蟆眼，两腮无肉往里抠，龟背蛇腰虾米腿，活像一个呲牙兽怪，瘦得棱是棱，角是角，刮风天出门得用绳拴上，不然非被风刮走不可。乱七八糟的长发似被毛毛虫啃过，若是三伏天在太阳光下站过五分钟，就得着火。这小子往罗圈椅上一坐，前后左右围了二十来个特务崽子。他更鬼哪，怕自己在上头坐着，要是有人在低下开枪，不就见阎王爷去了吗？！前后放些小特务给他当替死鬼。呆了一会，见平安无事，就一摆手，小特务都靠两边站着。云凤姑娘选准方向，掏出手枪，刚想动手，泄气了。原来有位老大爷挡着刁得彪，开枪准伤了老人家。不行！她又换个位置，这枪准能打中。不行。后边有个老大娘抱个小孩。姑娘可难倒了。干着急、干瞪眼。她一想，这个恶贼坐在台上，神气十足，真把她气坏了。她又想到爹爹在城外一定等得十分着急。他要不见动静，闯进来怎么办？姑娘是位有志气的青年，想到父母，想到抗日，她又换个地方，这回没群众遮挡了，可是观众拥挤得十分厉害，如果开枪打死大恶贼，人多拥挤，自己也难逃出。

……怎么办？戏煞台了观众开始散场，刁得彪走下看台，小特务前呼后拥向回走去。云凤姑娘急得抓耳挠腮，心里火苗直窜。悄悄跟在后边，想找机会下手。刁得彪一步三晃，端着腰铃架儿，评头品足讲着戏文。云凤紧走几步，靠近大恶贼不远，心想这回该你末日到了。手刚往腰一伸，小特务十分警惕，看看云凤，瞪眼说：“靠后点，干什么？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云凤沉着地往旁边走去。刁得彪来到公馆门前一摆手，道：“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便带着两名卫兵进了大门，“咣当”一下，大门关上了。云凤姑娘站在院外，这个后悔呀。她自己埋怨自己：真是个胆小鬼，为什么不在路上开枪打死大恶贼，再和小特务生死搏斗一场呢？后悔也晚了。她不死心，坐在僻静处，歇了片刻，从腰中摘下锦囊，换上夜行人。她头扎黑巾，身穿黑裤褂，脚穿毡地虎，腰别双枪，来到刁得彪公馆的墙下，掏出爬城索，“唰”地搭在墙头，手捋绳索，犹如猿猴一般，上了墙头，往下一看，呀！墙下一道深沟，跳下去会坠落沟里，说不定还有什么埋伏，不能轻举妄动。她一抬头见一棵伞形榆树，几根树杈支向墙头，姑娘收好爬城索，一纵身抓住树杈，轻轻跳在地上。她蹲下听听没有动静，顺着墙根往前摸索前进。这是座三层楼房，刁得彪住在哪层，哪个房间？不摸清，进楼按屋搜索，是自我送死啊！她隐在暗处正想办法，真是无巧不成书。就听二楼窗帘挑开，露出个人头：“卫兵！司令要喝酒，到厨房弄点菜来！”是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声。楼下门一响：“是！”卫兵哼着小调，奔东侧厨房走去。姑娘灵机一动：好！活擒卫兵，问明情况，杀死恶贼！她藏在去厨房路旁的小树后，不大一会儿卫兵拎着提盒儿走来。嗖，一条黑影扑来，掐住卫兵咽喉：“别动！”姑娘用枪顶着卫兵前胸：“我问你！刁得彪住在什么地方？”“老爷饶命！饶命！我说。我说！他，他，住在二楼东头房里。北面有个床。”“不撒谎？”“真的，不撒谎！”姑娘用卫兵枪缰把她绑上，掏出手绢给他堵了嘴拽到楼东头一看，窗户开着，屋里通亮。刁得彪这个不知死的鬼，正和两个姨太太连说带逗，喝夜宵酒呢。

云凤姑娘一想，不能再等了。因为刁得彪等卫兵送菜喝酒，如果一时等不来，势必喊人去找，一找人没了，或者一看卫兵被绑了，就杀不成了。可是如果这时登上楼去，他还没睡，杀死杀不死都会暴露，难以脱身。哎，豁出去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吃鱼怕卡嗓子不行。她掏出爬城索抛到三楼顶。为什么不朝近抛到刁得彪的窗口呢？你想，要往刁得彪住房窗户一抛爬城索，还有动静，那就画虎不成反类犬了。云凤姑娘，手捋绳索“嗖嗖嗖”登到二楼，猛的把身子往刁得彪住的楼窗一悠，便一招“燕子掠水”跳入屋内。刁得彪吓得“啊呀”一声，愣住了。等他明白过来想拿枪，己来不及了。姑娘一扬手，中指一按崩簧，从袖中的铁筒发出两支袖剑，“噌噌”寒光一闪飞向大恶贼的脑袋和咽喉。刁得彪象死狗一样倒在沙发下蹬了两下腿。这把两个姨太太吓得魂不附体，“嗷”的一声：“司令死了！司令死了！”楼上楼下一听就乱套了，人也喊，枪也响，特务们跑上楼一看早这完蛋了，脑袋和咽喉上各着一把剑，从剑柄上刻的字看，是微山湖侠客杀的。正在这时，院中警笛儿嘀嘀响，脚步嚓嚓声。“别让刺客跑了！”“他跑不了啦！”这时，云凤姑娘是大功告成，早从二楼平台，来个云里翻，跳到地上，又朝原处跑去。

爬上榆树，悠到墙顶，一看坏了，警报器“哞哞”吼叫，全城兵马出动了。云凤姑娘一想，大街不能走，得走隐蔽的胡同。一拐弯就进了个两米宽的小胡同。她进去的时候，没有敌人，刚到东胡同口，上来十几名敌人。姑娘一看不妙，转身刚往胡同返回，西胡同也闯来十几名敌人。敌人已经看见云凤姑娘，鬼哭狼嚎地喊叫：“堵住！别让这小子跑啦！”这枪象爆豆似的响。云凤姑娘一看，打死两个赚一个，打死三个本利还家，来吧。她手握双枪，隐在一个墙垛儿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敌人知道这位打死大恶贼刺客，不是善茬子，不好惹，都光打枪，谁也不敢往前凑。有个官儿，举着手枪：“他妈的，给我往前上！”朝小兵后屁股就是一脚，小兵一伸脖，没等往回缩脑袋，云凤姑娘手疾眼快，“啪”一枪，脑袋开花了，真老实，连腿都没蹬！东边胡同口上来两个人不听邪的，认为云凤姑娘光顾西边敌人了，想不投机取巧，姑娘早看得明白，双手一甩枪，“啪、啪”两个家伙都伸腿瞪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