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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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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胡飞也的确有些门道,春瑛发现,其实他并不全认得光顾过不止一次的“熟客”,但他总表现得好象很熟悉对方似的,一开口,便是“姐姐今儿的气色比前日更好了”之类的话,让人觉得自己是不同的,是让帅哥卖货郎记在心里的,心情一好,出手便更大方。春瑛欢喜地数钱的同时,也终于明白,小溪姑娘为什么会说胡飞记得她,而胡飞事实上却没有了。

说曹操曹操到,春瑛一抬头,便瞥见昨天那位小溪姑娘走了过来,忙避开两步,小心地瞄过去瞧热闹。

小溪仍旧羞答答地问胡飞今日有什么绢花卖,明明昨天都已经挑过了,还是一再地赞他卖的绢花好。春瑛在旁一边听一边笑,瞥见槟榔大叔咧着嘴望过来,忙收敛了笑意整理货物。

槟榔大叔嚷道:“好吃的槟榔哎——小溪姑娘,要不要买几包孝敬里正老爷?上回他才说过我的槟榔好呐!”

小溪脸一下红了,咬咬唇,真个买了两包槟榔,槟榔大叔才笑着对她挤挤眼,没再说什么。小溪低头回到胡飞面前,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说着:“小飞哥……我爹后日庆生,你……会来么?”

春瑛迅速瞥向胡飞,看到他的脸一下涨红了。

小溪低着头,双颊绯红,见胡飞迟迟不答,便一脸泫然欲泣:“小飞哥,你……你不来么?”

胡飞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他自问从没给过对方任何错觉,为什么这姑娘会这么说呢?非亲非故的,他跑去她父亲的寿宴上做什么?他为难地看了春瑛一眼。

春瑛轻咳一声,略一犹豫,便决定还是帮忙的好。胡飞到底是她的合作伙伴,看着他陷入莫名其妙的桃花运里,似乎有些不厚道。她便笑着对小溪说:“姐姐,原来你爹要过生日了?是大寿吧?那可得好好庆祝!你今儿是进城给他买礼物的?”他瞥了对方手上的篮子一眼,布帕下露出一角篮中的物事,似乎是一叠红纸。

小溪用帕子轻轻揩了揩眼角的泪痕,问问嘟着嘴道:“才不是大寿呢!就是寻常生日,我爹说要请全村人来吃酒,叫我来买些红纸……”她忍不住瞟向胡飞,“那天村里就没人敢不来的,一定是热闹,小飞哥……”句尾的声调稍稍往上挑了挑,听起来就象是在撒娇。

春瑛大汗,迅速笑着挡上去:“红纸够了么?姐姐要不要买块红布给你爹做件衣裳?人家都说过生时穿大红衣裳最吉利不过了,我们这儿正好有一匹上好的大红料子,象你爹那样的大人物穿在身上,一定很有面子……”她嘴里胡说八道着,眼角给胡飞使了个眼色,后者非常机警地丢下一句“差点忘了我跟人约了见面快迟到了我先失陪你们慢聊”便拱拱手转身跑了。

小溪大急,一边唤着“小飞哥”一边追上去,却因小脚走不快而失望而归,她抱怨地对春瑛嗔道:“都是你!你挡着我做什么?!”

春瑛悄悄抹一把汗,讨好地笑着将那匹大红软缎递过去:“你看看这料子如何?上好的!如果做喜服,最体面不过了!姐姐绣活做得那么好,至少也得这样的料子才能配得上呀?”

小溪的脸刷的红了,娇羞地嗔道:“你这死丫头!说什么呢!”说罢一跺脚,拿帕子捂了一边脸,提起篮子飞快地走了。

春瑛这才松了口气,无意中一回头,瞥见那槟榔大叔正跟另一侧卖柿子的小贩窃窃私语,眼神时不时瞟过来,还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她隐约听到他们说什么“年轻小后生惯会勾搭姑娘家”、“小媳妇都围着他转”之类的话,心中不由得一凛。

这可不是现代社会,胡飞如果在男女关系上闹出丑闻,可是要一辈子坏名声的,他本就被兄长泼过污水,再出点什么事,以后就别想在京城立足了。虽然不知道这槟榔大叔是什么意思,但他们还是早作防范的好。

春瑛暗下思量,终于打定了主意,等太阳西斜,胡飞回转,不等他说起今日的情形,便先一步开口:“咱们这就回去吧,我有些不舒服。”胡飞原还有些疑虑,一听她这么说,便没啰嗦,手快脚快地收拾好货箱,挑着走了,还时不时回头问春瑛要不要紧。

春瑛看得槟榔大叔又跟卖柿子的小贩交头接耳,目光仍旧瞥过来,忙说不用,又催着胡飞快走,还伸出手去扶着后面的货箱,想减轻他的负担。胡飞还以为她真的病了,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

等回到家,春瑛才说出自己没病:“我看那小溪姑娘痴缠得紧,平时来光顾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太多了些,不……其实是她们对你太热情了,我怕有人说你闲话。”

胡飞这才明白她的用意,苦笑道:“妹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做一行,哪有不跟女客打交道的?我倒想来光顾的都是外地客商,但卖货郎这么多,我们的货又不比别人的强多少,光靠他们可是吃不饱饭的。”

春瑛想了想:“要不咱们换一个地方吧?以后你也收敛一点,别太招摇了,对年轻女孩儿尤其要正经些,别太热情了,就怕她们误会了你。”

胡飞脑子时转过数个念头,一咬牙,道:“也罢!咱们索性就搬到东直门大街上去!那里卖货郎更多,但街面却也更热闹,也有外地来的客商。我们在那里做买卖,如果有中人的生意,做起来也方便。”顿了顿,望向春瑛:“那里有些远,妹子也不必天天去了,有了中人的生意帮补,少做一两天买卖也无碍的。”

春瑛不同意:“那怎么行?远点就远点,我不怕!我现在的腿脚可比以前有力气!有我在,你找生意时没有后顾之忧,又能多赚点钱,我为什么不去呢?没生意的时候,我也可以在摊子上做活!”

胡飞劝了几句,见她坚持,想想也觉得没什么要紧,便答应了。于是从第二天开始,他们就转道东直门大街上做买卖。

这里的确比朝阳门大街更热闹些,而且平民气息更重,来往的除了外地的商人,更多的是普通老百姓。春瑛知道这里是外地砖瓦木材等物进京必经之路,三里多长的地方,什么店铺都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只要是老百姓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很齐全,自然,卖货郎与卖花婆子也不少,只是人人都守着一小块地盘,相互离了至少二三十米远,似乎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意味。

胡飞挑着担子来道街边的一处空位,问过旁边的小贩,得知这里没人占着,便放下货箱,擦两把汗,对春瑛道:“我得去找人作保,定下这个摊位,妹子先看好东西,别忙着做生意,我去去就来。”

春瑛忙应了,看着他走远,收回视线四周张望一圈,双手轻轻捶着腿。东直门真是离得太远了,走过来着实累人,想必胡飞挑着重担,就更累了,还是得提醒他一声,既做成了一单生意,就早些把骡子买回来吧,好省些力气。

她等了好一会儿,胡飞还没回来,她开始有些不耐烦,心想胡飞只是叫她先别做生意,却没说她不能整理货物,便打开货箱,拉出一个抽屉,把里面的首饰摆放整齐,再把不小心占上的线头清理掉。

身旁似乎有些异动,春瑛抬头一眼,便发现旁边的小贩忽然离得远了些,而且神情间带了几分恐惧,她正诧异,便察觉到身后有人接近,一回头,却发现是七八个陌生的男子,为首那人穿着绸面长衫,一只手里还不沦不类地拿着把折扇,另一只手则剔着牙,吐一口肉沫,懒懒地问:“你是新来的?什么来头?”

春瑛心想她才想问他们是什么来头呢,这一迟疑,那男子便不耐烦了:“问你话呢,哑巴了?!”他身后的狗腿子立刻大呼小叫起来:“臭丫头!没听到庆大爷问话么?!胆儿够肥的啊?满大街谁不知道庆大爷的名头?你不打招呼,又没孝敬,就敢跑来这里摆摊?你活得不耐烦了?!”

春瑛退了一步,终于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传说中的流氓恶霸,就象是当初南灯红玉两口子在街上摆摊时遇到的牛老虎那种人。他们刚才说的招呼、孝敬什么的,就是指保护费吧?可自己才刚来,压根儿就没开始做生意呢。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春瑛还是知道点规矩的,当下便低头道:“对不住了,庆大爷,我初来乍到不知道规矩,也没开始做生意,您看……能不能宽限些时候?等我开了张……”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大声地说要违我们庆大爷的规矩……”那狗腿子又嚷嚷开了,却被那庆大爷一扇拦住:“哎——别这么凶,对小姑娘要和气些,别把人吓跑了啊,咱们可不是流氓地痞!”

春瑛心想他们还不是流氓地痞,谁会是?面上却摆出敬畏的神情,束手低头,悄悄用眼角扫视远处,看胡飞回来了没有。

那庆大爷刷的一下打开扇子摇了几摇,笑嘻嘻地问春瑛:“小姑娘,你是一个人来的?家住哪儿?卖是是什么呀?”他那扇上带的刺鼻香味随着凉风飘入身后狗腿子的鼻孔,后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那雪白的扇面上便瞬间湿了一片。

庆大爷脸色一黑,迅速合上扇子,大力往那狗腿子的头上一敲:“没用的东西,快给我滚!”那狗腿子忙抱头去了,其他人便立刻谄笑着围了上来,有人似乎稍稍明白了主人的意愿,倚着货箱对春瑛道:“小姑娘,瞧你年纪这么小,出来摆摊多辛苦呀?不如跟咱们庆大爷回去做个丫环,包你吃饱穿暖,过得舒舒服服的。”

春瑛有些黑线,她好象还不到十三岁吧?各子身材都是十足的小女孩,这些人的意思……真的是在调戏她吗?这位庆大爷的口味真够邪恶的!

庆大爷却用非常赞赏的眼光瞄了那人一眼,又刷的一下打开扇子,忽然想起扇上污了一块,又啪的关上,随手拿起抽屉里的一根银簪,又拉开另一个抽屉,拣起一盒香粉闻了闻,笑眯眯地朝春瑛吹了一口气:“别怕呀?我是好人。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以后你在这里做买卖,有人欺负你,便只管报我的名儿,啊?”说罢将那香粉与银簪袖了,又伸手捏了春瑛的脸颊一把。

春瑛有些懵了,竟没躲开,随即大为恼火:“你……”咬咬牙,后退几步,忍痛再看一眼那根镶了十来颗上好玛瑙珠子的贵价银簪与上等香粉,硬起心肠道:“这簪子和香粉,总共值三两八钱银子,庆大爷拿了去,今儿我们便算是白做了,不过庆大爷既喜欢,我也不好说什么,还请您给我说说规矩,该孝敬多少才是?”

“哟,小丫头还有些心气?”庆大爷不但没把她的话当回事,还再度伸手过来捏她。春瑛气愤地要躲开,却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风,接着手腕一紧,便有人将自己往后一拖,一个黑影挡在了自己面前,她抬头一看,原来是胡飞。

胡飞冷脸朝庆大爷拱了拱手:“庆大爷,小人与妹子已照规矩孝敬了老太爷,不知庆大爷还有什么指教?”

庆大爷深觉被人抹了面子,脸色有些阴沉:“你是什么货色?敢拦在本大爷面前?!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孝敬那点子钱,就敢甩我脸子?你活腻了是不是?!”

他话音刚落,几个牛高马大的跟班就围了上来,春瑛与胡飞被困在当中,显得格外势单力薄,附近的摊贩与行人早已悄悄躲避开去,生怕招惹了这帮恶人。

春瑛有些紧张地看向胡飞,后者沉着脸道:“小的不敢,只是这条街上的规矩是老太爷定的,小的兄妹本本分分地照着做了,不知庆大爷为何还要跟我们过不去?”

“我呸!”那庆大爷踢了货箱一脚,“这里是我家说了算,规矩也是我家定的,我想跟谁过不起就跟谁过不去!臭小子,本大爷不过是见你妹子长得有几分水灵,才有兴趣跟她玩玩儿,谁还把她当天仙了不成?不过你既然不识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啊,给我把人抓回去!”

跟班们齐声应了,春瑛闻言大怒:“你们这样还有没有王法了?!以为什么人都能随你们乱抓的吗?!”她可是庆国侯府的家生子,这庆大爷也不知道是什么背景,不过看他的穿着打扮与说话行事,就知道地位高不到哪里去,凭这样也敢招惹侯府?她虽然只是一个地微的小丫头,可这并不代表侯府的主人们会忍受阿猫阿狗踩他们的脸!

她见那些狗腿子要扑过来,正准备大声说出自己的身份,却看到胡飞抽过扁担挥了过去,将狗腿子们挡开了。他抓着扁担避开众人,怒道:“你们既定了规矩,又自己推翻,出尔反尔,真当这里没了王法不成?!”

庆大爷更生气了:“在这里,我就是王法!”说罢一挥手:“上!给我好好教训他!往死里打!”

狗腿子们一拥而上,胡飞不断挥动扁担,但他始终体力有限,被其中一人一拳击中左脸,脸颊立刻红肿了起来。春瑛惊叫一声,随手抓起一个抽屉就摔了过去,那打人的狗腿子被砸了个正着,痛得大声嚎叫。

其他人都愣了愣,胡飞立刻趁机砸了那些人几扁担。他下手极狠,几个狗腿子的脸上、手上都出现了几道伤痕,不得不后退了。

庆大爷气得哇哇叫:“臭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看我不打死你……”不等他说完,胡飞便吐了一口血沫,咧嘴笑了笑,道:“活得不耐烦的人是你!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你居然敢说你是王法?这里是你家说了算?你把皇帝放到什么地方去了?你不就是有个守卫东直门的老子吗?横什么?小小的武官,在京城里算个屁?!你惹恼了我,我就到刘御史家门口喊冤去!看到时候死的是谁?!

刘御史是京城中有名的倔脾气清官,专门跟达官贵人过不去,一年到头,总得参上二三十个高官显宦,在朝中极不得人心,偏偏皇帝又信任他,无论别人怎么说,都不肯撤了他的职,刘御史深感君恩深重,参人的动力更足了,他的大名也因此而响彻全京。

庆大爷能在东直门大街上作威作福,原因正如胡飞所说,是有个担任东直门守将的老子。东直门大街位于平民区,少有达官贵人在此居住,庆大爷的父亲就变相成了这里的主宰,他家的人也利用这一点,从附近的平民或商人身上剥削钱财,作威作福,没人敢跟他们作对。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庆大爷父亲的守将身份上的,如果那刘御史真的参了他一本,这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庆大爷虽然嚣张了些,却不是笨蛋,听了胡飞的话,也有些慌了,但心里更多的是愤怒:“你小子居然敢威胁我?好,我这就叫人打死你,看你还怎么去告状!”说罢就命令手下的狗腿子们再上去打人。

胡飞将一根扁担挥得虎虎生风,把那些狗腿子打得哇哇直叫,但体力却渐渐弱了下来,春瑛见状不妙,急中生智,忙喊道:“我们家就在刘御史家旁边,他家里人出来买菜总要跟我娘说几句闲话的,你叫人打死了我哥哥,绝瞒不过他去!这里可是大街上,人人都看见了,你有本事堵住所有人的嘴吗?!”

庆大爷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心里动摇了,犹豫着该不该叫手下住手,但那些狗腿子却已有人动作慢了下来,胡飞趁机将他们逼退,抬袖子抹一把脸上的血痕,冷笑道:“妹子何必跟这种人多说?叫他打死我,你立刻就告诉刘大人去!我倒要看看,他一家子会得什么罪名?是欺君,还是大逆?”

庆大爷脸一下涨红了,却听到远出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转头望去,居然是自家父亲的副将,他不耐烦地问:“做什么?没看到我正忙呢?!”那副将板着脸,向他行了一礼:“少爷,大人让你去。”见庆大爷一脸不情愿,又加上一句:“大人正生气呢,还要你把随从都带上。”庆大爷无法,只得挥手召过狗腿子们跟随他去了,临行前放下狠话:“给我等着,看本大爷不治。”那副将听了这话,神情微动,别有深意地看了胡飞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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