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世（2/2）

秦书书点点头，放在桌上的手也不自觉的握了起来，秦少军从韩启明手中拿过档案袋，从里面抽出几页纸放在秦书书的面前，上面的“收养”“送养”几个斗大的字一下映入秦书书的眼里，秦书书不自觉的睁大了眼，甚至连呼吸都忘了，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秦少军，秦少军摇摇头说道：

“书书，你也看到了，这就是事实，其实你是我和你妈领养的孩子，当初你妈因为一场大病丧失了生育能力，所以……，你的亲生父亲是他，韩启明。”

秦书书瞪大了眼，死死的握紧了拳头，极力压制着内心翻涌滚动的情绪：

“那既然如此，现在又干嘛要认回来呢？都二十年过去了，认回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秦少军有些吃惊，吃惊的是女儿听到这个消息居然还能保持镇定，但秦书书可不是这样想的，她知道她现在心里就想被一座大山给压住了，怎么也喘不过气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对面的韩启明。韩启明明蠕动了一下嘴唇，一副想要说话的样子，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说话，秦书书拿过那几页纸，草草的翻过来翻过去，上面有爸爸妈妈还有那个人的签字，秦书书啪的一下将纸砸在桌子上，脸色惨白，望着秦少军说道：

“爸，这就是你今天要告诉我的事，这就是你和我妈藏了二十年后要告诉我的事，我是一个被别人抛弃的孩子，然后被你们领养的这件事。”

秦少军点点头，秦书书脸上豆大的泪珠一颗跟着一颗滚动下来，蒋淑芬看着气氛有些不对，赶紧上前来拉着秦书书说道：

“书书，你先不要激动，你先听妈妈说，爸爸妈妈之所以选择要告诉你，就是想让你能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们不想总是这样把事实埋在心里，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你不要这个样子。”

秦书书此时正在气头上，什么话她也听不进去，她一把甩开蒋淑芬的手，蹬蹬的跑回自己的房间里，拿出刚刚放回去的那张相片，两眼通红蓄着眼泪：

“这张照片，我带去给我的同学看，让她们看我是像爸爸，还是像妈妈。结果呢！结果谁都不是，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会像你们呢？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像。”

秦书书颤抖着手指着韩启明说道：

“我应该是像你，或者是像生了我就不要我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呢？把我生下来的那个女人呢？她怎么没有来，是因为心里愧疚所以不敢来面对这个被她抛弃了二十年的女儿吗？那看来你是很有勇气啊！一个人就来了，我就不明白了，既然都不要了，这么多年过去还来干什么，怎么？二十年过去了，是想有人开口叫你爸吗？叫她妈吗？”

秦少军万万没想到秦书书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怒气涌了上来，起身吼道：

“书书，住嘴，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秦书书踉跄的后退了几步，从小到大爸爸都没有用过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可是现在，现在……豆大的泪珠从脸上滑落下来，秦书书冷笑道：

“怎么，承认我不是你的女儿了就松口气了，就可以任意的打骂了，也对，反正不是自己的女儿，又不会感到心疼。”秦书书把手里的相片举在秦少军的面前，继续说道：

“这样看来，这相片上的笑容还真是令人恶心，那根本就不是一心爱着孩子的父母的笑容，那是去百货商店购物买到好东西的表情啊！看来我还是个不错的货物被你们买过来卖过去的。”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秦书书的疯言疯语，秦书书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妈妈，没想到平常那样温和的妈妈会这样一巴掌的扇过来，秦书书几乎是忘了呼吸，涨红着脸盯着她看。蒋淑芬眼里含着泪水，既有心痛又有愤怒，她指着秦书书说道：

“书书，你怎么能这样说，从你小时候到现在，爸爸妈妈一直都是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不曾亏待你一分一毫，你怎么能这样说爸爸妈妈呢？还有，你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听，就知道一昧的发脾气，你知道你的亲生母亲是怎么离去的吗？就是为了能让你平安来到这个世上才离去的，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这样说，你太让我失望了。”

秦少军上前拉住了蒋淑芬，而秦书书早就愣在原地像失去了知觉一般，手中的照片也随着滑落在地，发出玻璃破碎的声音，秦书书转身向房间里走去，嘭的一声关上了门，一切都静了下来。秦少军把蒋淑芬扶到一旁坐下，他知道这个当母亲的心比自己的女儿还要痛上千百倍。秦少军捡起地上的相片，对在一旁沉默的韩启明说道：

“你不要太在意了，等她想清楚就好。”

韩启明起身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说道：

“她是应该恨我的，我果然还是不该来。”

秦书书怎么可能会想到自己二十岁的生日会有这样一份大礼送给自己呢！自己又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看起来好像还是被亲生父母所抛弃的，秦书书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孤独，以前就是在学校再怎么受到挫折和打击，秦书书都能安慰自己还有一个幸福的家，可是现在呢？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一无所有，我就是被抛弃的。为什么像这种只有在什么悲情电视才会上演的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我秦书书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非要这样对我。秦书书蜷在床脚边，泣不成声，泪水怎么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秦书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房间里呆了多久，哭过了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等醒了过来大概是晚上了，外面路灯都已经亮了起来，秦书书能听到门外有走动的声音，不时还传来轻微的对话声：

“你就不能停下来，都这样走过来走过去一下午了。”这是秦少军的声音。

“可是，书书一个人在房间里不知道干什么，都进去一整天了，也没个声音，你说我能不担心吗？老秦，你说我怎么能打书书呢？”

“别想那么多了，不是都在气头上嘛！等她自己想清楚了能接受了就好了，你自己养的女儿你还不清楚她的脾气，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也正常，换谁都不能轻易接受吧！”

“那我给她热点东西吃，都一整天不吃不喝了，肯定饿了。”

门外的谈话声消失了，换来的是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声音，秦书书听到这里，才停的眼泪又哗哗的直往下流，秦书书抬头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相框，那些都是每年出去旅游的照片，有三岁的，有七岁的，有十岁的，几乎每年都有，秦书书起身仔细的端详相片里的自己，明明自己笑的那么开心，明明爸爸妈妈都是把自己当掌上明珠一样疼爱，舍不得自己受半点苦，我怎么能那样说呢？什么商场里的物品，物品都是拿来让自己生活过得更舒适，他们买了我不但没有更舒适，反而是更操心，生病了要赶紧去医院，饿着了要赶紧做好吃的，伤心难过了都是他们陪在自己身边。秦书书看着相框，这时她不是感觉到孤独，而是幸福，明明他们可以不用为我这样一个陌生人付出这么多，可是……可是……。

想到这里，秦书书抑制不住自己，冲出了房门跪在秦少军面前，眼泪大把大把的往下淌：

“爸，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不该那样……对你们说话，我不是什么……商品，我是你的女儿，我是……我是秦书书，呜呜呜……。”

蒋淑芬听见客厅里传来响动，立马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抱着地上的秦书书就开始流泪，嘴里还一个劲儿的说着：

“书书啊！都是妈的错，妈不该打你，妈错了，你原谅妈妈。”

秦书书摇着头：

“不，妈，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明明你和爸爸一直都那么爱我，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我还那样说，这都是我咎由自取应得的。”

“书书啊……”

那天下午，秦书书也不知道一家人抱在一起哭了多久，总之，不管怎么说，秦书书后来还是慢慢接受了她不是爸爸妈妈亲生女儿的事实，她也答应重新选个时间再见一次自己的亲生父亲，听妈妈说，自己的亲生母亲是她的好姐妹，两家人本来也是世交，所以自己才会被爸爸妈妈领养，两家人也是为了各自的生活考虑决定再也不来往，一直到自己长大再告诉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对于领养的原因，妈妈却一直不肯说，只是说这些事还是等你见到你的亲生父亲，让他亲口告诉自己。

因为后来一直没有什么假期，而秦书书的学校离家又比较远，平时几乎都不回家，所以约定见面的日子就推迟到了暑假。

说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但暑假也很快就到来了。离约定见面的日子越来越近，秦书书的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再加上又有前面那一次不愉快的见面，秦书书想着自己是不是要为自己之前那番胡言乱语先道个歉。

一切都和上次一样，秦少军和蒋淑芬在家里倒腾出一桌好菜，秦书书去房间换了一身衣裳，心想这样看上去应该会庄重许多吧！敲门声也应时响起，秦书书对着镜子深呼吸一口气便走了出去，这是秦书书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这次与上次不同，这次来的不只是韩启明一个人，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与秦书书年龄相仿的男生，瘦高个儿，古铜色的皮肤，一双剑眉，炯炯有神的大眼，刚毅分明的轮廓，浑身散发着朝气，秦书书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身上有篮球队长的气质，给人一种满满活力的感觉。秦书书站在一旁没有开口说话，秦少军拉着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说着上次见面的事情，秦书书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只好借口绕道躲进了厨房里面。蒋淑芬看着手忙脚乱的秦书书说道：

“书书，你不要紧张，就只说说话就行。”

秦书书从冰箱里拿出水果一边洗着，一边说道：

“我也知道，不过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而且，他还带了一个男生来，他原来还有个儿子吗？”

蒋淑芬愣了愣，然后才继续说道：

“这些你都可以去问啊！”

秦书书瘪瘪嘴，这些问题怎么好开口问，秦书书将洗好的水果放在果盘里，端了出去。一堆人坐在那里，相看无言，这样安静又尴尬的气氛不知过了多久，韩启明翻包拿出一张照片递给秦书书，照片上的女人身穿粉红色的连衣裙，半眯着眼微笑着露出一颗虎牙，煞是可爱。

“这是你的母亲，她叫方妍，当初我穷困潦倒，她一直毫无怨言的跟在我身边陪着我吃苦，本想着苦日子熬熬就会过去，好日子终会来临的，可是没想到她在生你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只留下刚刚出生的你，那时候我心如死灰，一个念头只想跟着她去了，还在襁褓中的你总是饿得大哭，都是邻里乡亲不时给点吃的才让你活了下来，后来实在没办法，家里已经穷得一点粮食都没有，我总不能因为自己的无能就让你跟着我一起遭罪，为了你能够长大成人，有更好的生活，所以才会把你给你现在的爸爸妈妈抚养，现在你也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又上了大学，就算是你再怎么恨我，我也不会后悔我当初的决定。”

秦书书拿着照片的手微微抖动，她现在能明白电视剧里有些女主角的那种莫名的负罪感，因为自己的出生而夺去了自己母亲的生命，这样的结局还不如不出生在这世上，秦书书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他，自己除了是他抛弃女儿的身份，同时也是害死他妻子的元凶。韩启明眼睛通红泛着泪花，哽咽道：

“书书啊！我今天上门来不是要你认回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而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不认识自己的母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当初有用一点，争气一点，你母亲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也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书书，你恨我也好，不想认我这些都无所谓，只要你认这个母亲我就心满意足了。”

秦书书抑制不住眼里的泪，啪嗒啪嗒的打在相片上：

“您别说了，我……我不……不恨，我哪有什么资格？”

秦书书终是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蒋淑芬抱着秦书书也一个劲儿的抹泪。

“妈，怎……么办？我是……害死……我……亲生母亲……的……凶手。”

蒋淑芬紧紧的揽住自己的女儿，说道：

“怎么会呢？你妈妈是怀着期待的心情等着你的降生，即便是知道会有这么一个结局，她也一定是义无反顾的选择生下你，她永远不会后悔的，所以，你不是什么害死你亲生母亲的元凶，你是她为我们留在世上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