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上虞冤案(一)(2/2)
蓝生与银霓离开了圣地,蓝生万没料到霜儿竟派赤雨至北京保护皇上,但想想,或许她最合适。
蓝生与银霓进宫,将赤雨荐给无双。
无双似对赤雨非常满意,除了备上枣泥糕让银霓带回去,还约五天后去江南。
“有何重大案件么?”蓝生问
无双道“绍兴府上虞县新任知县上任未满一年,中秋后不过一月,就判了三起死刑,其中两起甚有疑处,无双已经得到皇上旨意,前往重审。”
蓝生忙道“现已过了秋分,既是人命关天,不如明日便启程。”
无双道“生哥莫着急,虽是死刑,且已过秋分,但没有皇上的三覆审,是不能执行的。”
“况且,无双得亲自带赤雨去北京见皇上才行。”
五日后,无双与蓝生、银霓、红菱,来到位于杭州的浙江布政使司。
上次办杭州知府方炯案,是属半私访性质,因此未惊动浙江布政使司,还带着帷帽。
此番是奉旨查案,理应知会。
赵番台,从二品左布政使,李臬台,三品按察使,初见无双手中金牌,汗若雨注如临大敌,不知出了何事,后知道查案之地是上虞县后,才松了口气。
两人盛赞无双屡破奇案,心细如发,智谋无双。坚请,欲随同前往上虞,《观摩》无双断案,并建议无双知会都司,派兵护送。
无双见了不请自来的二品武将秦都指挥史,但婉拒派兵。
不过临行,无双说还要带上一人。
“我曾答应方丹,有机会会带上她,不如就趁此行。”
方丹喜出望外,扮作无双侍女,穿着自己丫环的布衣,疏了侍女的发髻。虽是淡妆素抹,却怎么也掩不住眼角泛出的那股富贵气,还有那份雀跃不已的喜气。
三个时辰的车程,众人已来到上虞县衙门前。上虞县乃绍兴府所辖,因而赵番台早已派人知会绍兴知府与上虞知县。
知府刘充与知县彭尧舜恭立于阶下,见无双下马车,立即率众跪拜行君臣大礼。
无双与众人步入衙堂,独留红菱隐于堂外某处。无双坐于堂上,众官见蓝生与银霓不坐,面面相觑,也不敢坐。
无双轻笑道“众卿入座,我这两个朋友不喜坐。”
无双开门见山问彭尧舜道“彭知县,邱、褚两家因争地杀人案,已被刑部发回重审,你有何看法?”
彭尧舜面露忧焦之色,卑恭道“既是刑部发回重审,想必是微臣有所疏误,微臣上任以来战战竞竞,不敢玩忽职守、更不敢贪赃枉法,若有疏失,还请长公主示下。”
无双道“你乃新科举人,同进士出身,十年寒窗实属不易,若只是历练不足,有所疏失,只要不贪赃枉法,本宫当不深究。”
见彭尧舜唯唯诺诺,两行汗珠急得从官帽沿挤出,无双心中委实不忍。
无双早知好官难为,洪武一朝曾经一年考上三百多进士,几年内竟全数被摘,几乎无一幸免,不是斩杀就是流放。经常官吏不足,那些被判了刑,等待复审的官吏,还需带着刑具断案、办公。京城里,许多官吏上朝前甚至都要和家人告别。
虽然已历经三朝,但那不过才是三十年前的事,提起往事,为官者无不胆颤心寒。
闲话休表,无双仔细看过现场证物后,与银霓私下密议了一会,随即升堂,传唤争地杀人案两造及所有相干人等。
蓝生发现无双今日的表情较往日严肃得多,原因不难理解,此次可说是来做断案示范的,须明察秋毫断得干净,决不能有所差池教天下人看笑话。
堂下共跪了三人,一是丝衣华丽,冠玉鲜红四十开外的褚员外。身旁穿着囚衣,铐着刑具的,不用问也知是被彭尧舜判绞刑的杀人嫌犯邱地,但无双还是问了。
而邱地身旁那褐衣女子想必是其妻陈氏。
除此三人,仵作也被传唤来,立于三人身旁,待无双问话。
无双向堂下所跪诸人道“本宫乃大明无双长公主,今受圣命,亲审此案。本案疑点甚多,人命关天,刑部已发回重审。本宫望能断个水落石出,还地方一个河清海晏。”
无双话刚说完,正准备问原告褚员外话,却听堂下陈氏大声哭喊道“冤枉啊!长公主,我夫君冤望啊!”陈氏哭声凄厉,泪如潮涌,积压已久的情绪骤然释出。
“陈氏”无双厉声道“本宫现先问原告褚耀民的话,稍顷自会轮到妳说话,妳且稍安勿躁,不可扰乱公堂,影响本宫问案。”
相较于褚员外的泰然自若,无双的斥责让陈氏像突然被泼了盆冷水,埋下泪脸,强自饮泣,不敢再往堂上瞧。
无双斥责陈氏,似在释放出讯息,她没有预存任何立场,一切头问起。
“褚耀民”无双唤着褚员外的名
“小民在”
“本宫详细审阅过本案卷宗,尤其是你的陈述,疑点甚多;如今本宫重审此案,文案也重新记录,之前若有出入可从轻发落,此番你须据实以陈,若有蓄意欺瞒扭曲,本宫绝不轻饶。你可听清了?”
褚员外思索了一会,低头道“长公主所言,小民听得真实。”
“好,你说。”
褚员外侧眼望了眼衙役手中的水火棍,缓缓道“事因邱家长年占用我褚家后院那四亩地,那地本就是我褚家祖传,小民屡次协商未果。那日又遣家丁王同前去,欲邀其来府说事…,谁知王同与那邱地一言不和,邱地竟将狠心其杀害,小人因而报官,杀人偿命,经县老爷明断,判了邱某死罪。”
经无双细问,蓝生弄懂了,原来褚、邱两家上代本是儿女亲家,那块地原是褚家答应邱家作为独生女的嫁妆,岂知女儿还未嫁,褚员外之父老来得子,其母又怀了胎,后来生了个男孩名唤耀民,便是褚员外,后经双方口头约定,地一家一半,各自耕作。
明初,经长年战乱,良田多成荒地,且丁少地多,地并不值钱。
可如今,历经五十年休养生息,人口旺盛百废俱兴,地价自然走高,因此褚员外便生了夺地之心。.
而此案与之前杭州张员外与刘长材的争地案,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可不同的是,张员外是官商勾结,欲贱价强购邻地。而褚员外则是仗势凌人,欲吞没外甥良田。
无双见邱地与陈氏分明有话欲表,却故意视若无睹,问褚员外道“褚耀民,你说地是你家的,邱家长年占用。但据案宗所载,此八亩地当为两家共有,你曾状诉公堂,可前任知县已判了,以那棵百年槐树为界,一家一半。倘若你不服所判,依律可向知府申诉,两年来你并未申诉,却屡次三番遣人去邱家兹事是何道理?”
“可地契始终在我家,按理地当归我家所有。”褚员外虽未改口,可语气已明显转弱,低着头不敢往堂上瞧。
无双道“地契在你家并不表示地就是你家独有,你姊夫与姊姊虽早逝,但这地当初你父答应给邱家当嫁妆之事全村皆知。是你姊夫心善,见褚家有后,才同意留一半给褚家。你官司也打输了,奈何始终不认?如今闹出了人命,地之归属暂且不表,本宫欲深究的是,你派去的家丁王同,是如何被邱地刺死的,你在状纸中有陈诉,可疑点甚多,如今你将当时的情形再说一遍。”
褚员外开始陈述,但几与案宗所载一致。
他派家丁王同前去邱家,欲请邱地来宅相议,谁知两人一言不和大打出手,邱地吃了亏打不过,顺手拿起桌上菜刀向王同砍去,并连砍了两刀,王同负伤跑回宅里,褚员外遣人去请大夫,期间,王同将事情经过大略说了一遍,谁知大夫还没来他便已断气。
无双续问了些细节,褚员外对答如流,有时还佯作思索,但事实上无双知道,这些日子来,所有细节早在他脑海里走过好几遍,公堂上是问不出破绽的。
但无双也是有备而来的,该问的问完,话锋一转,问褚员外道“褚耀民,你平日里遇上烦心事,都与谁商议?”
褚员外嘴角微裂,垂首道“宅里有管家,大小事都让管加打理,小民不在时,都是贱内作主。”
褚员外显然答非所问,无双也不恼,续问“本宫是问你遇事与谁商议?宅里可有请师爷?”
江南大户人家多兴养个落拓老秀才当师爷,平常教教子孙读书识字,写写书信,遇事出个主意,管吃管住一个月不过一两八钱银子,也挺好使的。无双之前便打听过,褚员外宅里有个出主意师爷,还真是绍兴人。
这事邻里皆知,褚员外可不敢否认“小人宅里确实请了名师爷”
“师爷姓何名甚?”无双问
褚员外“姓林名堂”
“好,”无双嚷声道“传林堂。”
褚员外脸色一沉,低着头,以宽大的袖口拭着汗珠。
无双知道褚员外欲吞没邱家之地,已非一年半载,更非临时起意,因此这师爷必定谋之甚密,知之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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