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水中倒影（1/2）

晚上李叔李婶欲把自己的卧室让给徐灵睡，徐灵一再推辞，已经麻烦他们这么多了，不能再连他们睡觉的地方都占了。她问李婶要了条床单，简易撕拉处理之后，在院子里两棵梧桐大树之间挂起了一张吊床，李婶怕她受凉，还特意给她拿了条毛毯。

时值金秋，院子里还有棵小桂花树，夹杂着竹匾内药草的味道，甚是好闻。很快，徐灵便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不知不觉就昏昏睡去了。

一觉醒来，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徐灵向来睡眠质量不佳。说来也怪，闻着这气味，竟一夜睡到了天亮。看着朝阳慢慢变得耀眼，她突然为离开了原先那个世界而感到庆幸。不管以前如何，以后又将会如何，总归是一个崭新的开始。于是她揭开锅盖，想为给了自己新生命的李叔李婶做一顿早餐。

徐灵不太会用灶头烧菜，但煮个粥绝对是游刃有余。左边的梧桐树下有一口井，徐灵提起一桶倒在旁边的大木盆里。她知道这木盆是淘米专用，盆边缘上还占有米泔水，就像奶奶用的木盆。当她弯腰想淘米时，水影里出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徐灵吓得一个激灵，回头看却没有一个人影，直到确认这倒影就是自己的面容。她颤抖着拨开自己肩膀上的衣服，右肩锁骨上的两颗痣荡然无存，她才反应过来，这根本就不是徐灵的身体。她瘫坐在梧桐树下，倚靠着梧桐树粗壮的枝干才不至于倒下去。她不明白，上天既然给了她徐灵一个重生的机会，为什么又不让她带着自己的身体？既然如此，是不是意味着原先徐灵的身体还留在那个时空？是死是活？还是植物人？反正她知道，灵魂在这儿，那儿的徐灵绝对不会是活蹦乱跳的徐灵。还是说，灵魂跟这具身体的主人互换了？她百思不得其解，脑海里关于这具躯体的记忆荡然无存。她望着冉冉升起的天阳，日光变得刺眼，世界似乎都变得金灿灿的了，而徐灵的心里，就在看到水里倒影的一瞬间，顿时没了主意。

而此时，万杰还守在徐灵身旁。徐灵仍沉睡不醒，万杰焦灼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也许对徐灵来说这样也好，她太累了，现在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这些天的跌宕终于算告一段落了，万杰决定明天去看看吴艳，毕竟夫妻一场，更何况在名义上他现在还是她的丈夫，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她。

第二天一早万杰在家洗了个澡刮了胡子，把自己收拾干净。环顾了一圈，家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细灰，周遭安静得可怕。他拨了个家政服务的电话，叫人来打扫，起码等吴艳出来了，还有个落脚的地方给她。这个地方承载了很多关于他和她的回忆，他也心有不舍。想着曾经充满生气的屋子，怎么眨眼间就变得这么空空荡荡的，他至今仍觉得这是一场梦魇，走不到尽头的梦魇。

来到吴艳所在的市精神病康复医院，站在大门口深吸一口气。偌大的几个字很是晃眼，感觉就在讽刺着自己。自己没有穷凶极恶、没有作恶多端，只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小心翼翼不想伤害到任何人，到头来却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伤了自己更害了此生所爱。“精神病”这三个字，万杰觉得应该是自己的标签。他心乱如麻，不知道进去将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吴艳，只知道一定不会是好好的吴艳。

吴艳被关在一个独立的房间内，没有吵闹，只是安安静静地睡着，脸上不带一丝血色。医护人员说刚刚给她注射了镇静剂，这几天没怎么发病，不知为什么今天凌晨突然发起病来，嘴里念念有词，不停地喊着万杰的名字，还不停地用头撞墙，医护人员拦不住，只好给她注射了镇静剂。

看着她安详地睡着，万杰想起无数个清晨醒来，吴艳躺在自己怀里，温顺得像一只小猫。她的一颦一笑还历历在目，眼下竟成了这副模样。他万般自责，仿佛这辈子该内疚的事在这阵子一起全发生了。吴艳是深爱着他的，他知道，如今这份爱深沉得如同磐石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恨不能替她承受这份苦楚。

徐灵在梧桐树下呆坐了许久，直到李叔李婶唤她，她才回过神来。李叔李婶看她脸色不太好，问她怎么了，可是这要怎么说呢？告诉他们自己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灵魂过来了身体却没过来？他们定然会觉得遇到了个疯子吧！徐灵只好问李叔是在哪里找到的自己，她想去看看，因为自己想不起以前的事了。李叔李婶面面相觑，李婶用手背摸了摸徐灵的额头，怕她是在外面睡了一夜烧坏了脑子。李叔正好要去那一片干农活，就带上徐灵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