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为她守住这个世界（1/2）

“要我放过他们很简单，你自断双翼即可。”

洛克大惊，不，不可以！

折断了双翅，就等于是将她变成了一个废人！

杜雅竹手中的碗毫无征兆地突然掉在地上，“啪”的一声碎开了花。

昨晚一夜没有睡安稳，今天又是这般心绪不宁。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了？”杜岩松放下筷子，看着陷入了迷茫的儿子一脸忧色。

自从他被陷害入狱，家里救了他之后，儿子就经常这样神情恍惚。为了救他，家人想了多少办法，孩子们付出了什么，他不是不知道的。就算原本不知道，身边的同僚、社会的流言，听得多了也全都清楚了。

他并不觉得因此就会让精心培养多年的孩子废了，只不过是一小段不太好的插曲，又是男人，也不损失什么，过去了不就好了。可是渐渐的他发现不是这样，孩子回来之后就再也没笑过，成天一脸愁容，颓靡不振。前段时间国内一片混乱，他很忙，妻子说孩子又不见了，回来之后更是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他开始怕了，怕自己的孩子就此成为一个废物。

怎么了，还能是怎么了？他就算再不通人情也明白，一个男人在经历了女人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能是陷入了感情的漩涡。

可他连问都不敢问，生怕明着点了出来就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他想得太多，顾忌得太多，可女儿却没有那么多顾虑，莽莽撞撞地把话挑明了。

“哼，能是怎么了，还不是想着那个女人，前段时间还耐不住寂寞去找了她呢，真是恶心！”

女儿的话实在过分，而且粗俗，他冷着脸想教育几句，却见儿子突然像是被闷雷击中脸色骤变，刷地站了起来继而发疯般地奔了出去。

杜雅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觉得不安，很不安。听了杜雅兰的话，他像是触了电。她，是她吗，她出事了吗？

一路狂奔，却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儿。一口气跑歇下来才发现他竟然已经穿过了几条街跑到了中央城前的广场，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他看见了广场上人山人海，看见了城楼上甘宁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两两对峙。

底下的那一群百姓，懵懂无知，全然不晓得自己正经历着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的一个惊心动魄的过程，所以他们不怕。

所以有时候，平凡无知还是一种幸福。

杜雅竹也是个平凡人，但他却不无知。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感官陡然间被放大了无数倍。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并没有什么问题，他却有了危机感，一种深沉的恐慌感攫住了他的心。

“阿宁！”他惊叫出声，却毫无波澜。他的声音再怎么具有穿透力，也无法透过那层层人头，也无法漫上六米多高的墙头，无法传到她的耳朵里。

其实甘宁听见了，她怎么可能听不见？只是这个时候她没法分心罢了。

伶卡，这个只有过一面之缘却在她心里落下了深深一道印痕的女人，她知道她是危险的。

却不知道这个女人独独只是针对她。

她要她自己断了双翅，她要她废了自己。

底下数万人等着她救命的这个时候，她能不答应吗？

可是被人威胁真的好讨厌，她不甘心啊。

“还不动手嘛，我随时都可以要他们死！”伶卡狞笑，旗袍的开叉处迎了风，大朵大朵鲜艳的牡丹仿佛层层叠叠次第开放。她美艳的脸还是很美艳，只不过美人蛇蝎，让人望而生畏。

甘宁手指动了动，无奈怅然。

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传来，不重，却仿佛踏碎了层层楼阁。

城楼的西边通道，夜羽缓慢地走了过来。

纯白色宽大的风衣，肆意张狂，右耳上坠的红绳摇晃悠扬，轻轻脆响。

停在几步外，懒懒地倚在围栏上，举起手迎着阳光，似乎是在欣赏自己润泽完美的指甲。

“你若敢动她，我铲平你整块西方大陆。”

他紫水晶样的眸子凝在了某个点，漫不经心，却聚起了狂暴的风。

东边通道，轻轻旋起了一阵凉凉的风。五色琉璃眸，璀璨生光华，轻踏而来，这是洛克。有别于平日，他竟穿了一身长摆当风的燕尾服，头发也变色成了金色，面容上似乎覆了一层淡淡的霜，再看不到往日的随意散漫，肃然而令人凛然敬畏。

这大概是他身为守护神而该有的本来面貌吧，甘宁第一次觉得他这么正经，这么像一个应该让人尊敬的神袛。

“伶卡，我竟不知你原来也是个异形。你瞒得很好，真是好！”

因为她几乎是他一手教的，与他的气息最相合，也最懂得他的弱点，所以她明明隐藏在他身侧他却丝毫不能察觉。现在别的异形假扮任何人他能够看得出来，她却不行。所以当甘宁问他中央城还有没有别的异形之时，他的回答是否定的。

伶卡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

他唇瓣轻动，语调冷静得几乎没有起伏，却让听见的人都不由自主泛起一身疙瘩，“你的族人，你的亲人他们现在都在我手里，你要是动了她，我会让他们全部陪葬。你该知道，我说到做到。”

身后轻响，伶卡回头，一色银灰的光仿佛突破天际而来，是白泽。他三瞳齐现，背上双翅微微振动着，目光激射过来，仿佛冰冻三尺。

“你就算得逞，也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别再负隅顽抗！”

一声咳嗽，略显虚弱却是能让人安心让人沉迷的嗓音，如他那个人一般，站在那儿便仿佛自成了一个世界，严无修。

“放了她，我们可以放你走。”他说出的话这般诚恳，这般掷地有声，任谁听了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甘宁看了看，他居然踩了一片云，浅浅地浮在了她上头。

瞥见她的眼光他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而他原本站立的位置，江希和纪樊扶着小麒，徐岩后头余一亮痞里痞气地站着。

他们都很好，他们都脱离了危险，甘宁无比愉悦地笑了。

只是严无修，他不是受了重伤么，怎么不回去休息，还强撑着跑到这儿来？

幸好他还晓得用障眼法，让下面几万人看不到他的存在，否则炸弹不爆炸他们都得死。不是被吓死就是被踩死。

她默然，却又说不出的感动。

四个人，四个方位，将她们团团包围。两个威胁，一个恫吓，一个怀柔，最好的攻心之策。

这样的敲打之下应该没有人可以抵挡得住。

偏偏伶卡不同，甘宁早便看出来她是个心性坚韧至令人恐怖、思想固执到近乎决绝的那种人。

她笑了，大笑，笑得酣畅淋漓，好不快活！

“你们要杀就杀啊，尽情地杀个够吧！就算用我陪葬，用全世界人陪葬，能让她死也不冤了！”

甘宁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抽空心虚一下，让全天下人给她陪葬，她还真是受不起呢。

不过有个问题她想不明白，她哪里得罪了伶卡吗，竟让她那么狠，不计一切后果地要她死？

看了看洛克，不会是这家伙惹下的桃花债吧，可是他的桃花跟她也没关系啊。洛克哪里像是很在乎她的样子，明明除了气她还是气她好伐。而且伶卡可以说对洛克忠心耿耿，唯命是从，所以洛克才不会怀疑她，严无修也会在看到她的刹那便联想到洛克指使，明明就是不可分割的一体，她为什么会冒着触怒他甚至会为他所不容的风险而谋划这样一件事？

除非，内里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而且如果伶卡真的对洛克有什么心思，不会傻到费尽心机和她同归于尽吧？

“你真的只是想要废了我，然后赔上你自己的性命，这样不觉得亏？”她带着笑意问。

“谁说我一定会死？”伶卡又是大笑，而后抬头，天空中便出现了一片雾蒙蒙的东西。

叮叮铃铃一阵响，暗沉沉的压力，不必看清甘宁就知道了那是什么。

九铃浮屠塔！

原来她和梅青勾结在了一起啊，这两个人在一块儿，真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呢。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个不应该也是敌对的吗？

不过有九铃浮屠塔的话，伶卡的胜算就大了很多，如果夜羽不插手，那么她就可以全身而退。

旋风呼呼地扫下来，眼看那沉重的塔身就要压下来，扣住甘宁。她不动，侧首瞧着夜羽。

夜羽修长的指在栏杆上敲了敲，温柔的轻慢的，仿佛在弹奏一支曲调和缓的歌儿。

“梅青，九铃浮屠塔是我给你的，你以为你能用它对付我吗！”他手掌一拂，那塔轻轻晃了两下，快速地缩小，直至变成一小点，在空中翻滚了两下，落到他手中。

梅青从半空中跃下来，站在伶卡身侧。她竟是半点都不吃惊，因为对夜羽的反应一清二楚。

但她也没有愠怒，反而很平静。

夜羽不由皱了眉，总感觉有些什么已然脱出了他的控制。

“甘宁，其实你想救那些人还有一个办法。”梅青认真含笑地看着她。

“哦？”甘宁疑惑，这俩不是来杀她的吗，怎么反而为她出主意呢？

“什么办法？”她倒很想听一听。

“拿出你的凤尾琴吧，只有它可以救你一命。”梅青高声道。

那声音大得过分，似乎生怕别人听不到。

凤尾琴？她们的目标居然是凤尾琴啊。

甘宁掌心向下徐徐一抹，凤尾琴慢慢在空中浮现出来，桐木深釉，凤纹繁复。周遭似是漫起一层曦光，悠悠流转。

她抬指，轻轻一弹，优美而古雅的乐音，清泠泠地扣人心弦。

自从拿回凤尾琴，甘宁还没真正意义上地使用过。上一次，差一点便要用它对付梅青，却被九铃浮屠塔干扰。

对那件事她也一直存疑，按说凤尾琴对上九铃浮屠塔不至于会败得那么惨，恐怕其中还有夜羽的功劳。

夜羽嘛，为了不让她使用凤尾琴？而梅青和伶卡，却是一番筹谋只想要她使用凤尾琴。

这倒是好玩，越来越好玩了……

她头左右一转，先看了眼夜羽，又看了眼洛克，随后便感到头顶一道灼灼似火的视线。

严无修啊……看来当初那些迷惑那些秘密很快就能浮出水面了。

“你们几个，有什么要说的吗？”她的手搭上琴弦，还是侧头多问了一句。

“随便了，我知道你弹琴技术差，难道还能把我难听死？”洛克无所谓，还能笑嘻嘻地开玩笑，不用他动手挺好的。

“你呢？”她看向夜羽。

“随便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一耸肩。

最后才是上头那个。

严无修的气息有些不稳，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这一刻心绪不宁没法平静。

“阿宁，你弹吧。”他闭了眼，像是叹息，但又极为平静。

好吧，看来大家都认命了。甘宁轻笑，都被梅青她们逼到这份上了，也不得不认了吧。

她的手微动，缓缓拨动琴弦。

凤尾琴不愧是神器，那音色，那音质，连她这种可以成为垃圾的水平都hold得住，而且还可以弥补她技术的不足，奏出令人如痴如醉的妙美聆音。

凤凰诀，起承转合，由悠缓进入急促，由优雅清畅及至凌厉杀伐。

倏忽，乐音成练激荡开去，一阵罡风自地底而起，云层翻涌如波浪，一层推一层，一浪打一浪。仿佛时空交叠，岁月穿梭。

“啊！”广场上数万人齐齐发出惊呼，直冲天际。他们被那劲风一冲，如稻田被收割机缓缓轧过，成片地直直倒了下去。

杜雅竹因在广场之外并没有受到影响。他骇得说不出话，这些人是死了吗？他想往里冲，想救人，却连半步都挪不动。只能沉静而痛心地看着，看着他们倒下，看着甘宁他们被包裹在一片七彩华光里，刹那便消失了。

“阿宁！”他心痛不能自已，不顾一切地奔过去，却发现没有了阻碍，畅通地跑了过去。

而后他看见，天空中飘下了一片巨大的叶，如轻盈的蝶。再近了看，发现那并不是一片叶，而是甘宁的身体。

她缓慢地坠下来，长及腰际的青丝在风里散成一朵花，纠缠横曳，好像他此刻纠结的心。

身边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他也顾不上去管，只没了命一般地往那个方向跃去。

他很怕她会摔在地上，那该多疼啊。

幸好他没有晚，他接住了她下落的身体。软软地抱在手里，好轻，她原来是那么瘦的。

这时，地上的人陆续醒了过来，他们茫然地爬起，拍拍身上的灰，挠着头狐疑地离开。

也有人发现了他的怪异，他为什么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没有人上去问一句，那不仅显得很奇怪，而且他们都很忙。

杜雅竹不是不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紧张得仿佛心跳都停止了。为什么其他人都醒了过来，她却还昏迷着，为什么怎么都叫不醒？好像死了一样。

不，不会的，她怎么会死呢？

只是睡着了而已，很快就会醒的。他这么告诉自己，而后抱着她，随着人流一步一步地往家走去。

甘宁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此时在他手里，她陷入了一片白茫茫当中，四周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方向，没有路，如同天地初开一片混沌。

她发出声音，连回音都没有。而后她慢慢地走，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到哪里，她看到了第一个人——严无修，喜出望外！

接下去便是白泽，夜羽，洛克，好在所有人都还在一起。

不过她很茫然，刚才不是还在中央城城楼上，怎么突然就到了这个地方？

“我们即将重回过去。”严无修的声音传入耳，她才晓得自己刚才竟把疑惑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