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尿四方（1/1）

她想写些什么？她一直在想着，一整天每遇到一件事都在想，是不是激起了自己的思绪？这件事可以么？那件事可以么？最后发现哪件事都不可以。不过这样下来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似乎全天都在想，这件事有什么好写的，或者说可以联想到什么可以写的？于是乎几乎是从怀孕到今天的两年多以来，头一次一整天没有痛苦没有抱怨，不是在享受生活，就是在享受回忆，或者在享受痛苦，而不是真的痛苦，不是一边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把自己气的七窍生烟，一边鄙视自己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气得窍生烟。如果说写些什么有什么好处的话，除了无病呻吟的宣泄，那么占据住自己不受控制的思想那也是好的。

夜的天空被树叶切割的粉身碎骨，通过那斑驳的空隙，看到了蓝黑色，隐约有云的天。她忽然回到了她14岁的时候。那时，心中装着一个人，每到夜空星闪烁的时候，放学走出那个地势极低的，每次下雨都得趟过大腿的水位的校门。有的时候，是几个同学一起走，会在校门口花五毛钱买一塑料袋散装薯片，几个人一路分食。有的时候在路过的串店买两块钱二十串干豆腐串，几人分食。有时也能和心里装的那个人，几个人一路回家，买一块钱四个的雪糕，正好一人一根。而到初三的时候放学晚，会有爸爸骑自行车来接。

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面，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天空中星星是那么多，也是城市，也不是农村，也有灯的，可能是儿时的眼睛是四处飘荡的吧，所以会观察到长大后看不到的美景。蓝黑色的天空身上，斑驳的飘着白云，时而有时而没有。奇怪的时，夜深了云彩依旧是白色的。夜空中星星很多，而每次都能看到一颗星星固定在某个方向出现。一路从坐上爸爸的车后座开始，就抱紧爸爸的腰，仰头看着那漫天的星星，拐过两个十字路口，路过一片铁道两边的小林子，把自行车放到仓房里，都看得到那颗星星。那时，还为了那颗星星比喻心中某个人写了一首诗，还谱了曲，现在还能哼哼出来。她以为她写到这里又会把那首诗重写出来，以为那段青春心悸会是永远的青春回忆。却发现，敲下这段文字时，却已忘却了那段心悸，而想念自己的爸爸。

提起爸爸，又说起那个仓房，想起了一间可笑而又不愿提起的事儿。初中的时候她来了初潮，妈妈说，在月黑风高的晚上，在野地里朝着四个方向尿尿，以后来月经就会每个月只来四天，让她务必相信。于是乎在某一天晚上放学回家，让爸爸在仓房放完自行车，给她放风，她努力挤出身体里残存的尿液，转着屁股尿了四个方向。而直到现在，她的经期还是七天。

头脑中住着一个恶魔，一团黑灰色的，越气越大的恶魔。从小她就觉得自己有些被迫害妄想狂，虽然没有到影响生活的病态，但是已经到了影响心情的病态了。高中时候就写过一篇作文叫做纸片人，写一个独眼姑娘被妄想中的迫害吓疯的故事，或许是以自己和爸爸为原型吧。往往生活中有什么事情不顺她的心意，或者是a没有按b的方式去对待她，她就会妄想出a 接下来一系列的恶意的，现实中并不存在的活动，在心中预演一遍，然后愤愤然想生活不过如此，他们也不过如此。然后想何必呢，a不是b ，必然不会用b的方式爱她，于是自己用一堆带尖的碎石子，把这些恶心而又黑暗的爪子埋住。走出去，走出去，走到绿爬满的天空，奔跑，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压抑的想奔跑。结果，跑不到半分钟就败下阵来，还不如脑血栓后遗症健步走的老头子走得快，也真真的是一种挫败感。有一只手把她从绿天中拽下来，她无奈的往家走，离家越近，那种厌恶感就越强烈，那些压在碎尖石子下的黑灰色藤蔓弯弯曲曲的从石子缝隙中攀爬出来，代替了心中的天空，重新扼住她。

为什么要把事情往坏处想，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钻牛角尖，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不受她的控制。从小，只要拿一把锋利的剪子放在她面前，她眼中就会出现她被剪子刺的血淋淋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她的想象力丰富到她无法控制的地步不是一件好事。不过那又怎样呢，她无法控制它，只能和她和平相处。或许，这和遗传以及原生家庭有很大的关系吧。

她生活在一个有着敏感内心的爸爸和被家暴的坚强妈妈的家庭中。哦天哪，她的家庭如果开始写的话能写一部大部头的年代史！还是算了吧，她没有勇气回忆起那些事情来。那些事情想一想就像砖头厂在她头顶罢了工，无数的事件化身成无数的砖头纷至沓来，朝着他的脑袋噼噼啪啪的砸去。说这里面一件美好的事情也没有吗？不，也有，不过大部分是她不想重新通过回忆而经历，不愿提及的事情。所以，暂时把这想法的头沁入水中，等什么时候有勇气了，再放他们出来换气把。

与其说是意识流，不如说事流水账。她没有贡布雷，也没有在贡布雷发生的故事，只有一个想要飞却被剪掉羽翼，而事实上即使有羽翼也可能懒得飞的心在零星琐碎的生活中的痛苦与纠结。若是说在古代，青年男女的悲哀是无法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活，从而造成了后半生的悲哀，那么现代人就是用尽了血与泪争取来自由选择人生的权利却赫然发现，依旧不幸福。或者说更加不幸福。因为以前不幸福还可以把罪责归结到残酷的封建家庭，我是被迫的。而现在却发现，你自由选择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或许我们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或者多害相权取其轻。反正只能在各种害之间选择，并且能选择到轻的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