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诛淫佛（二）（2/2）

他对上了沈水笙惊疑的目光，淡淡微笑：

“不用惊奇——这可是西域的秘药呵！‘冰肌散’，留皮祛血，剔骨为水，如冰水春融般，灭尸于无息，既不伤一丝肌理，又不损皮毛分毫，通常用来刑罚王庭罪嫔的，开眼界了吧？”

此人定于西境之外的异域颇有联系。沈水笙暗忖。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沈水笙漠然。

“我根本不相信你这个奸诈小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你不怕我告诉给人听么？”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我既说与你听，自然不怕你知道——更不怕你说给别人去。因为，你永远不会有告诉别人的机会的。”

沈水笙一怔。

“因为，你永远出不去这间屋子了。”他轻轻叹息：

“我太寂寞了，总要和人好好说说话的。而信不信，皆由你。再说了，我何时骗你过？”

“那你把她送出去。”沈水笙咬牙，眼神示意向自己身后的，平静安然躺在金丝琉璃玉床上的阿多。她杀了古丽扎，他应当按照承诺，将阿多安全送出去。

少年哈哈一笑，渐渐踏上了床阶，站在了沈水笙的身侧。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却看见了他一件一件，扔在地上的斗篷、白袍、腰带……

“我会送她出去的，一根汗毛都不会少她——她甚至闻见我们的说话，眼珠子也能转动。你听，她没事的，不是吗？”

“嗯……痛……不要，你……”

沈水笙终于听到了阿多的声音，却是一阵一阵那语带呜咽的凄求，心头大急，只恨自己耳目清明，却浑身动弹不得：

“你在做什么？你把她怎么了？阿多？阿多？你还好吗阿多……”

“啊！——走开！——”

伴随着阿多一声凄厉尖叫，沈水笙只看到一层薄纱，缓缓自身后床上，飞落到了眼前，与那一地白袍，纠缠在一起。

沈水笙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自己，究竟是救了阿多，还是害了阿多。

她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纷纷扰扰。

再不愿醒来。

……

回过神。

瞥见阿多颈间隐约可见的牙印咬痕。

沈水笙目光一凛。完全清醒了过来。

“吴符，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盯着吴符，眼神中有着刚受过惊吓的小兽才有的警惕与戒备。

吴符似全然毫不介意，只是拢了拢沈水笙肩头他那一身湛蓝披风：

“昨夜闹出那般动静，我睡不着，便天刚亮，就早早地出城逛了一圈。没想迷了路，误打误撞又走回了悟法寺的山路……岔道上，瞥见陈桉大人的侍童浮峣独自一人持剑飞身下山，我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再思及寺内见到的那些人皮鼓……心下有些沉重，便想上悟法寺，进一炷香，为卓玛和白玛两位姑娘祈福。不过大门闩紧，想来特意不让人进去的。本来我已打算离开，正好，瞧见了陈桉大人。我看他似乎用百通万灵锁，轻易就打开了寺后门，于是，也就尾随着他，悄悄进来探个究竟了……”

吴符慨然道：“没曾想，这连华活佛的私院之下，竟然有如此鬼斧神工的窑洞**！当真是神奇啊。”

沈水笙这才眉头一松，抓起吴符的披风绑线，示意吴符转过身去，又放下了床幔，边整理衣裳边眼光探究地看向呆滞不语的阿多，边问与吴符道：

“你是说，你跟着陈桉进来的？那他人呢？”

吴符蹙眉：“他似乎追一个从这里飞出去的僧人去了。我随后才潜进来的，也不清楚什么情况……”

沈水笙手上动作一顿：

“哦……你是说，僧人？”

吴符一脸茫然：“对呀。那人背影显然发毛全无......我想应该是这这寺里的喇嘛了......”吴符说着说着，却突然惊觉：

“是......连华活佛？”

沈水笙亦想到同一处去了。

却听阿多突然发出了细蚊哼哼的低声：

“不是他......”

“什么？”沈水笙一怔，轻轻俯身上前靠近了阿多，将吴符的披风缓缓给她系上：

“阿多，你为何说那恶人不是连华活佛？”

阿多下意识躲闪开沈水笙的靠近，激动挥拳道：

“他不是！他是恶魔！是妖怪！是不阴不阳的魔鬼！”

“怎么了水笙？”吴符闻声关切地问，“阿多姑娘......她还好吗？”

看着阿多惊恐摆手，沈水笙只好说：“没事...她没事...她还好，就是附和我们骂几句那坏人罢了。”随即沈水笙压低声音问道：

“阿多，别怕，都过去了......好歹，我们都还活着。我们得救了呢。别怕嗯......”

吴符略带担忧的迟疑之声，又穿进了床幔之中：

“水笙，那你呢？你、你也好吗？有无感觉，身体哪里不适？”

沈水笙愣住了。她下意识的与阿多对视一眼。

阿多将视线移开，转过了头去，不愿看她。

沈水笙内心是百般煎熬，百爪挠心。

她听出了吴符担心所为何事。——一方面，她清楚阿多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既痛恨，又羞惭，自己那时多么的无能为力；

但另一方面，她却不清楚，自己身上，是否也已经发生了不堪的痕迹。

从前，儿女情长离她太远；

如今，江湖凶险令她不得不杞人忧天。

正在此时，“吱嘎——”一声，窑洞门大开。

普穹领着沈蕙绸、桃笙先行奔入，见着吴符，普穹愣了愣。

吴符苦笑着指了指身后的金丝琉璃玉床。

“你们来了。”

“阿月！”桃笙激动地小步急急上前，沈蕙绸亦是同样惊喜忐忑皆露于面上，却大步流星奔上了床阶，小心翼翼地先掀起了一角。

待看见沈水笙与阿多都穿戴还算整齐地缩在床边角落里，沈蕙绸方放心地挂起床幔，随即与桃笙激动地上前抱住了她们俩：

“你们可担心死我们了！”众女哽咽。唏嘘难以言语。

“阿月，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桃笙呜咽着就要大哭一场的模样，还不忘仔仔细细地拿起沈水笙的胳膊瞧了个遍，又要挪过去给阿多也瞧瞧，却被阿多敏感地避开了。

沈水笙意识到阿多的情绪尚未缓和过来，于是拉过桃笙，关切地问道：

“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我们俩都安然无事。放心。倒是你。我看你们衣衫才比较狼狈，发生了什么事吗？”

桃笙正欲老老实实地回答，却被沈蕙绸抢先囫囵了过去：

“遇上了连华活佛座下的四大护法，打了一架，本以为能在万物湖救得了你们，不过幸好，终究是我们赢了，你们也平安无事......”沈蕙绸边说着，边渐渐红起了眼眶：

“水笙，我，我不知该怎样感谢你...阿多是我们自己人，可你是我们远道而来的贵客，把你卷入其中，我实在...所幸你们没事，不然我真心会内疚死......我在这里，替普穹和普穹家的妹子，谢谢你了!你差点替她们，遭了大难！”

说着，沈蕙绸郑重其事地跪在床沿，对沈水笙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揖礼。

阿多闻言，侧过脸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趁人不注意，偷偷摸了泪，面无表情地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