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入魔窟（二）（2/2）

究竟你是谁？

此时，沈水笙心中亦有千万个愤恨的呐喊，全都化为冰冷的目光，直直看向自己对面安然盘腿坐于高榻软卧之上的那个人。

此人一身白袍，斗篷遮掩，头似低垂，看不清他的面容。

而沈水笙双手被束于腰后，不同于一般受制于人的束缚，使得她的身子格外别扭，饶是挣扎，却也丝毫挣脱不开。

更诡异的是，她与他之间，横地躺着穿着怪异、一具血渍斑斑的尸体。

而他身后的卧榻上，亦纹丝不动地安静躺着两具**。

“你为什么杀她？”沈水笙心中隐隐不安。

这死去的，是被她在悟法寺密阅房内，利用无人之机，三两下忽悠迷晕神智了的卦姑——她本来通过王宫内廷特调的另一味可惑人神智操控心智的迷药，令这卦姑神智混淆，在密阅房内扮上了为她们四名“阿姊”准备的盛装白裙和冠饰腰带。看着完全可以操作其神志的卦姑，半信半疑的阿多亦不得不相信沈水笙的本事，相信她确实是有法子脱身。

故而，她利用了自己的盘算，这才好不容易说服了阿多同意李代桃僵，换上卦姑的衣裳偷偷逃出悟法寺，先跑回普穹家。

而原本，这金蝉脱壳之计，是她留给自己脱身的主意；

且其实逼着喇嘛们请来密阅的妇女，亦是原本只为自己一人打算。

虽说后头没想到那削瘦喇嘛如此着急，偏偏遂她心意，请来了一个卦姑和一个收生婆，然而沈水笙通过那削瘦喇嘛的警告与眼神中，已然晓得，自己被他印象深刻地“盯”上了。

她若是这个时刻也扮成收生婆跑掉，但凡出了这密阅房，削瘦喇嘛一句话，便能洞悉她使的计谋。

届时硬抗，两女抵不过众僧，麻烦更大。

所以，当她迷晕了沈蕙绸、上悟法寺的途中，遇上了不谋而合、亦只身上山的阿多时，心里其实就有了这番心理准备了。

两个人，她和阿多，肯定是没办法都全身而退的。

能安全跑一个，是一个了。

故而，待她假装和“阿多”接受好了密阅，而“卦姑”与收生婆亦一前一后离去悟法寺了之后。

当她们四女默默低头，坐进了那顶宽大敞亮的轿子里时。

她沈水笙也还算心安。

只是。

她始料未及的是。

一坐进轿子里。

这顶看起来普普通通、不过是宽大两倍的轿子，竟然被从外面立刻落了锁！

毛姆和古丽扎惊慌不已，拍打着轿子突然罩上的铁条使劲儿哭喊，沈水笙亦是拉着安安静静一声不吭的“阿多”的胳膊，怔怔没反应过来。

情况有变！

不容她多想，一阵烟熏缭绕，她便失去了知觉。

待她再次苏醒时，已然置身于此敞亮却密不透风之地。

红烛微动，石壁金盏，琉璃大床，熏香缭绕。

而眼前，便是这般诡异景象。

那人突然身子动了一动，似是笑意：

“知道这里是哪儿么？”

他嘶哑着，像是环视了一圈这华丽生香的屋内，满意地兀自道：

“这是一个窑洞。我一个人住了几十年了，呵呵。你说，一个独自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尤其是男人，会不会寂寞？从前住在这里的人，他们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啊，我想过……我不止想过，我还付出了行动，去改变……愚者只会反思，只有智者，才会知行合一，让自己高枕无忧，你说对么？”

沈水笙很想回答他“不对，你个疯子”，可她偏偏被点了哑穴，饶是上下两瓣嘴如何翕动，就是说不出话来。

他望着沈水笙娇艳欲滴的红唇欲动，咽了下深喉。缓缓的，起身，慢慢的，踱步于屋中。

“我很小的时候啊……是真的很小的时候啊，就来到了这里，没有亲人，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所有的生存道理，都是我一个人，通过，看那些看不完的书，和听着旁人说不完的道理，领悟到的……我时常在想，奇怪，沧海浩渺，哪来这么多的人人口中的道理可讲呢？我来到这里，我走进这个屋子里，难道有什么道理可言？可见，万事皆虚妄，世人皆荒唐。只不过是信自己想信的，选择自己想做的罢了。”

他踱步，走到了沈水笙的面前，伸出一只宽袖中的手掌，轻拂过沈水笙的发梢，然后猛的又向她僵硬的面庞摸上去，来回摩挲。

那触感，令沈水笙眼中不由得恶寒得翻江倒海，眸中喷火——

她可是堂堂华隆国的凤林公主！

蓦地眼角瞥过他的手掌，沈水笙脸色微变。

“冰肌仙姿，玉容雪骨，单单看你嗔怒这一眼，也叫人**。”

他轻叹着，微微俯下身子凝视沈水笙冷傲的神态，目中灼热。

“你想说什么？”他突然出手在沈水笙的锁骨一点，解了她的哑穴。

沈水笙苍白着一张脸，目光却凛冽冷视。

“你是昨夜袭击我的人？”他的手上，赫然有被“龙鳞”所伤的印痕。他不可否认。

“还记得我，不错不错。”

“这里还是悟法寺？”

“真聪明的姑娘。”他赞叹道，“又绝美，又聪明，竟让我有些不忍心了……”是不忍心杀？还是不忍心大骂肆虐？他有意吊着不说，却见这非一般胆识的姑娘并不失措变色，亦不执着追究缘故。

沈水笙只是冷哼一声，眼神便转向了地上横尸：

“为什么杀她？”

他又是一声叹息，毫不在意的背过身，站在了那张软榻之前：

“才夸你聪明，你却问了个蠢问题。”

“你想杀人，总不能是盲目乱杀吧？除非是、畜生。我非要知道你一念而起的理由。”沈水笙的声音平静，目光亦似一汪清澈无渊的深潭，叫人看得心中一动。

“是畜、生又如何？”他平静道，“我杀她，是因为你。”

“因为我？”沈水笙愕然。

他点头。

“对，因为你。因为你的自作聪明。”他轻轻叹息摇头，“原本她是无辜的，但你的雕虫小技，不仅害了她，还害了你想救的人，下场会更悲惨。”

顿一顿，似乎有些遗憾之意：“她的皮相虽老，已经松弛，但也只能凑合，拿来制成人皮鼓了……”

沈水笙闻言，心中感觉不妙。

只见他突然伸手用力一拉，原本隐隐约约的薄纱床帘一下子被扯破扔在地上。

看清了那金丝琉璃玉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是何人时，

沈水笙的面色，骤然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