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惊风雨（一）（2/2）

鲁侍人眼神利索，紧跟着褚宣王的脚步进侧殿寝榻随伺，而后，亦端着笑面不发一言，仔细为宣王更衣，然后乖觉地匍倒在宣王脚下为其脱靴。

“鲁侍人……”宣王突然懒懒道。

“奴才在。”

“去替孤传召孟太宰寅时三刻入宫进殿。”宣王顿了顿声，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嘱咐道：

“记得让他将先前整理的大小官员弹劾奉义君的所有奏章，一并带过来。”

鲁侍人手活微钝，而后敛眸本本分分的应声道：

“奴才领命——”

卯时。晴天雏跃，鸟语花香。

军司马府。

刀珮刀瑶自晏宁闺阁外屋出，远远望见少爷晏离在他的院落里蹲扎马步、聚气打拳，发出哼哧哼哧的响声。

她们互瞧一眼，走到闺院门口，对正在探头探脑叽叽喳喳的金剑银剑问道：

“少爷在练功？”

“对呀对呀！”金剑抢话道，“少爷天没亮就起了，已经练了两个时辰呢！”

银剑蹙眉，瞧着大汗涔涔仍在用功、只是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晏离，对刀珮刀瑶道：

“少爷这几日都起屋，练得这般早。今日看样子，又是要打拳到日晒三竿了……少爷是否有什么心事？”

刀珮刀瑶均摇了摇头。她们忧心忡忡地又对视一眼。

少爷有没有心事，她们不知道；

但姑娘有心事，却是负责伺候闺院内务的她们姐妹二人清楚明了的。

自烟雨茶会那日过后，迄今姑娘都没有出过晏府的大门。

甚至没出过自个儿的闺院。

说正常，也正常，三餐照旧，该起居起居，该梳妆梳妆；

说不正常罢——哪府的千金姑娘，会大半夜的，冷不丁跑到院落下石板凳上坐着，一坐就是晨光微熹时？

刀珮就有一个深夜，被呆滞坐在院落月光下的姑娘给惊到了。

她连忙给姑娘披上外衣，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姑娘却只是怔怔，半晌，才懒懒地说，她睡不着，散散心。

吓得刀珮回婢房里赶紧叫醒了刀瑶，两个丫头愣是守着姑娘一个晚上，才见姑娘默默地如失了神的幽魂，飘回了房里。

金剑银剑是双生子，一向负责护卫闺院、粗活杂事和姑娘安全，心不在晏宁的起居饮食上，故而比不得刀瑶刀珮姐妹俩仔细；

而刀瑶比刀珮痴长两岁，更是心细入微。

她敏锐地察觉到，姑娘，有些不一样了。

——那英姿眉眼间的哀愁，那秋水明眸中的窈窕。

和那日日沉默的面庞。

她们一向活泼辣爽的姑娘，这是怎么了？

......

晏离汗流浃背，抬手望天，烈日当空。

任他动静再大，妹妹的闺院始终房门紧闭。

看样子，今日妹妹还是不会露面走出闺院半步了。

晏离气馁极了，更担心极了。

他总说不出来妹妹有什么不同，

却是不喜欢那个素日敢爱敢恨、赌气鼓鼓的俏姑娘，那个总爱缠着自己、跑到自己院子里偷兵器、舞刀弄枪的坏丫头，变成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淑女闺秀——

这也太淑静了些！

淑静得他这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哥哥，再木讷都察觉到些许异样，心中很是不习惯了！

晏离并不是灿若莲花擅长口舌之人，再加上晏宁又是一向被自己宠溺惯了的亲妹子，从来只有晏宁居高临下烦恼自己的时候；

而母亲早逝，父亲又常年驻军在外少有回府与他兄妹二人温言之时。因而，晏离甚至不敢去开口直问妹妹的心事，就怕他把握不好，惹恼了妹妹，令她一气之下，更是闹得人心惶惶，令人更加担心。

远远的，自树荫下驻足已久的魁梧身影，悠悠走来。

“父亲？”晏离一个回拳，心不在焉却见背后突然有人，硬生生截住了他的力道，定睛细瞧，不由得吃惊。

晏鹰冷冷道：“练得不走心，还不如不练。”

晏离低下了头。

晏鹰看着日渐懂事长大的爱子，不由得温和了目光：

“这样练伤身。知道么？”

晏离赧然，笑得纯烈：“离儿知道了。”

晏鹰思忖片刻，对晏离淡淡道：“去，把宁儿叫过来，就说我找你们有事。”

晏离惊诧，但听话的点头，阔步前往照办去了。

金剑银剑一众女婢见少爷来闺院找姑娘，都惊疑得很，紧跟其后，担忧姑娘仍然不应不理不睬。

但是听了晏离说是父亲召唤，片刻之后，晏宁竟真的缓缓地打开了房门，自里屋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