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人不同（三）（1/2）

天启二十七年三月十五日，这一天的天气很好，无风无雨，太阳也不十分晒人。顾青青乘着马车，从景王府出发，很快就到了皇宫。她在琉璃的搀扶下，踏上了进入皇宫的步行道。她望着这座冰冷华丽的建筑，才发觉自己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可不知为什么，心却“噗通”地跳个不停。

之前入宫，都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出宫，可这次……这次或许不会再出来了吧？

顾青青仰头，望着那青白的天，流下了一行清泪。

院子里早已有许多秀女在等候，她们的穿着打扮或朴素，或华丽，可生得都十分标致，个顶个的出挑。顾青青的手心出了汗，如果自己落选，是不是就看不到子晗了呢？

琉璃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道：“小姐，别怕。”

顾青青沉默不言，环顾四周，她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她连忙走过去，道：“白姐姐？”

白嫣仪今日盛装打扮，从里到外都是新衣服，头上的发钗在阳光下发出夺目的光晕，让人移不开视线。

见是顾青青，白嫣仪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似乎想要躲，但是顾青青却拉住了她，道：“白姐姐，你怎么了？”

白嫣仪尴尬地笑笑，低声说：“珊爱的事情……”

顾青青并不知道太子到景王府耀武扬威的事情，她只当白嫣仪又在自责，便握住她的手，道：“那件事情只是意外，谁也想不到的，不能怪你。”

“你当真不怪我？”白嫣仪的眼底都有泪光了。她把顾青青当成朋友，所以十分在意她对自己的看法。

“当真。”顾青青十分爽朗地说。

白嫣仪破涕为笑，握紧顾青青的手，道：“我从小到大也没几个朋友，如今有了你，我倒是也有个说话的人了。今日之后，只怕还需你我多多扶持。”

“那是自然。”顾青青答道。

“你们两个说什么体己话呢？”远远的，苏蕙儿走过来了。

三人互相行礼后，顾青青打趣道：“蕙儿这一身也是漂亮！”

白嫣仪望了苏蕙儿一眼，她是知道苏蕙儿与景王的事情的，所以她说的话便多带了几分深意：“你这样好看，今日必定中选，只是中选之后……”

“中选之后更须一番打理！”顾青青抢着说。

三人“哈哈”一笑，自是躲到一边阴凉处谈天。

正聊的开心时，却听远处起了争执，依稀还打碎了一个花瓶的样子。三人一番思量后便走上前去，欲看个清楚明白。

原来是两家秀女起了争执，争执的原因是两人穿了一模一样的衣服！其中一家想息事宁人，另一个却不依不饶，非要她换下来。面对如此霸道的要求，任是多好的人也不会心平气和了。而两人都正在气头上，一个失手便打碎了花瓶。

院子里虽有教习嬷嬷，可她们今日并不正经管事，所以早就退避一旁，等着秀女们自己解决。

“我是一品贵女韦滢姬，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和我穿一样的衣服？还不快些脱下来！”其中一个盛气凌人地说。

另一个早就被她吓破了胆，何况还打碎了一个花瓶，她只是啜泣着，不敢说话。

顾青青想要上前维护，却被苏蕙儿一把拉住，苏蕙儿给白嫣仪递了一个眼色，白嫣仪便皱着眉头上前道：“我是一品贵女白嫣仪，你打碎了花瓶，怎么连个说法都不给？她不过和你穿了一样的衣服，你又何必不依不饶？”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白嫣仪白小姐啊！”韦滢姬打量着白嫣仪的穿着，脸上满是不屑的神采，“你祖父官位虽高，但毕竟不沾皇亲，比不得我出身显赫，这里是皇宫，出身决定一切，岂由得你放肆？”

韦滢姬所言不虚，白嫣仪的祖父白景虽是丞相，但祖母却只是个翁主，而且是何氏翁主，并不带着皇亲。但韦滢姬的外祖父却是世袭罔替的一品靖国公，是皇族众人。若单论出身，韦滢姬的确尊贵些。

“这是苏蕙儿！皇后的侄女！她的话你也不听？”顾青青嚷道。

韦滢姬皮笑肉不笑，故意提高音量，吃惊地问到道：“苏蕙儿？皇后的侄女？哈！我怎么记得皇后姓安啊？好好好，就算你是皇后的侄女，你也不过是个外戚之臣，如何比得上我这正统皇族呢？”

“你！”苏蕙儿语塞，可她不能容忍有人欺侮她的家族。

韦滢姬浑然不顾，只是对着那可怜的秀女，怒喝道：“还不快把衣服脱下来！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她脱了衣服还怎么参选呢？”顾青青挣开苏蕙儿的束缚，一把搂住那个瑟瑟发抖的秀女，她看话本上都是写行侠仗义的故事的，所以她觉得自己半分错处都没有。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谁给你说话的机会了？”韦滢姬问道。

顾青青知道自己的出身比不得韦滢姬，但却分毫都不怯懦，她大声报出自己的身份，道：“我是二品贵女顾青青。”

“二品？”韦滢姬嚷着，这两个字愣是被她拐出了三个弯，“这世上还有二品的贵女？哈，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身份只是人出身的代表。”顾青青扶起瑟瑟发抖的秀女，“你我今日同来参选，日后的地位尚未可知，你又怎能如此盛气凌人？怕是日后我们飞黄腾达，而你停滞不前吧！”

“你！”韦滢姬上前一步，竟要给顾青青一个耳光！好在白嫣仪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韦滢姬甩开白嫣仪的手，怒气冲天地说，“哼，你可知陛下为我择定的夫婿是谁？没错，你我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看我再慢慢收拾你！”语罢，便拂袖而去，自有大队侍婢再后，气派非常。

秀女渐渐散去，只留下她们四人聚在一处。

瑟瑟发抖的秀女止了哭，对三人行了一个礼，虔诚而又卑微地说：“多谢三位贵人相助。”

“无妨！”顾青青笑道，她早就将刚才的事情忘了，她是真正的江湖侠女，“你叫什么名字？日后也好有个伴。”

“我叫慕容浅纯，来自剑南。”她顿了一下，“我没有品级，父亲只是个编书的秀才……去年家中突然来了官兵，说是寒门之女也可参加选秀，我便被硬征了来，一路到此。”她展开衣袖，道，“这衣服是我们知府给我添置的。我之前也不曾见过。”

“这便不奇怪了。”白嫣仪莞尔一笑，“这缎子是蜀锦，放在韦滢姬的山东固然难得，可若是放在剑南，便没有那么稀罕，对知府来说则更是平常。你今日虽是因为这衣服吃了亏，可却结交了一位江湖侠女，也是补偿了！”

顾青青腼腆一笑，佯怒道：“我怎就是江湖侠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