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呼万唤始出来（四）（2/2）

他的解释倒也在情理之中。顾青青没做过多追究。她的心里还有另外一幢事情，便是自己的身世。她觉得，自己欺瞒桑榆——这个救命恩人，是不对的。可是哥哥再三叮嘱不能说出实情。但哥哥已经回江南了。她现在是自由的，是完全可以听从自己的心的。她的心告诉她不能再说谎，她应该在他面前做一个绝对真实的女子，这样方才不辜负他对自己的心意。于是，她缓缓开口道：“桑榆，我还有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可能会让你有点失望，但你千万千不要怪我。我也是心有苦衷的。你，可愿意听吗？”

这是她第一次，以这样的口吻对一个男子说话，仿佛要将自己完全地交给他一般。

桑榆猜不到顾青青要说什么，但他觉得这事情不会太复杂，否则五哥应该提前告诉自己，便点点头，让她说。

“我叫顾青青，我的父亲是江南首富顾定成，我的母亲是清河郡主钱凤燕。”顾青青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不知道是给桑榆消化的时间还是让她自己能缓一口气。她并不看桑榆的表情，只是低头摆弄手帕，咬咬牙，一口气接着说，“我来长安，是因为我和人私奔的事情被父亲发现了，景王府又正好招收侍药女官，我才来补缺。但是我来的时候，景王府的侍药女官已经齐全了，我就又变成了景王府的侍读，直到现在。”

她说完了，鼓起勇气地瞥了一眼一旁的桑榆。却见桑榆额角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双目不知所措，迷乱地东看西看。

她心中对桑榆也有疑问，比如今日为何出现在这里？他的解释虽然天衣无缝，但毕竟不能让她相信。他在这里见到她，为何不惊讶？他仿佛早就知道自己会来一般，他似乎是在这里等自己的。她轻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桑榆分寸大乱。他没想到顾青青会在这个时候和自己摊牌。他以为顾青青会谨慎地等到入宫选秀，或者至少等到八哥的寿宴上。他以为他会有机会发现她的身份，然后自己假装大方地原谅心怀愧疚的她。可他低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她已经向他坦白，并且希望得到同样的情感。他心中既喜又悲。理智告诉他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世，她会害怕自己，她不会再和自己亲近，她会被自己卷入政治的旋窝，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可情感告诉他必须坦白，只有这样才能得到这个无暇少女的完整的爱，否则，按照她的性格，这道由怀疑造成的裂痕永远都无法修复。他的心中大乱，额头的细汗越来越多。终于，他的情感输给了理智。他选择保全自己的身份，他摇摇头，对顾青青说出了无法挽回的谎言：“青青，我无话可说。”

“嗯？”顾青青是多么希望他能坦诚！可他没有。她内心的失望全都蕴含在了这一个字中，仿佛利刃，在桑榆的心上割下了一道伤痕。她微笑，接着问，“那……你对于我的身世……”

“青青！”桑榆打断她，他十分慌乱地说，“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改日再说吧……”

话音刚落，他便抱着顾青青跳下了树。只是这一回，两人的目光没有相接，更没有丝毫情感的交流。桑榆匆忙告别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顾青青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西洋里，久久地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