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昊天（2/2）

我心如死灰，好似生命之火慢慢熄灭下去的黯然，却勉力不让自己软弱的一面暴露在那人面前。

眼前这个擅自变作玄奕的容貌来欺骗自己的人，我原本就没有好印象，面对他这番羞辱和挖苦，我只作冷笑道：“听上去，我确实很可怜啊。只是我更好奇的是，如今我乃是残破之身，亦无半点可图之物。你告诉我这些，究竟是希望我死，还是不希望我死呢？”

“我真是越来越对你感兴趣了！”那人不怒反笑，击掌赞叹道：“小狐狸，你以妖狐之身能与宓妃神魂相容，体内又有变异的阴血魔虫，仙妖魔三种力量融为一体却不彼此排斥，实属万里无一。我且问你，你是愿意现在这样苟活下去任人宰割，还是愿意重修法力，从此在天地之间无惧无忌，任意而为？”

听完那人长篇大论的一番话，我忽然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目带冷意，静静开口：“你明知我一心求死，何苦编些谎话消遣我？”

“我可是为你好。”那人眉头轻挑，笑意盈盈。“你在塔中多呆一日，神魂便泯灭一分。若你修得此道，大可一日千里，十年得用，百年而大成。百年时光于你不过弹指而已，那时天地之间，能逆你者，不过寥寥。更何况——”

那人忽如一道轻烟聚影在我面前，俯身看着我。

他碧色眼眸如同一江春水，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那些欺骗你，利用你，陷害你，践踏你的人，你都不恨么？都不想报仇么？”

千年来百种心绪，不解，失望，怨恨竟全部翻腾出来。我睁大双眼，无数欣喜、复杂、悲哀、痛苦的情绪交汇在一处。眼眶微热，我仰头闭目，凝结的水光瞬间化为雾气，瞬息涅灭。

怎么可能不恨？怎么可能不怨？千年时光荏苒，我的命运光怪陆离，更像是一个被无形之手操纵的人偶。

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理由去憎恶仇视一切，因为我知道，无论多么艰难，依旧有人爱着我，至死都在守护着我。

“我不想报仇。”我淡然开口。“生死有命，何必强求。”

似是不相信我会拒绝他一般，那人轻松惬意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忽闪而过一丝厉色。“小狐狸，这是你真心所想？”

不等我答话，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复又唇角微挑，轻轻一晒：“也罢，反正你想慢慢等死，我也是慢慢看着你死，左右无事可做，不如我给你讲一个有趣的故事，权当消遣可好？”

我扭过头不作理会，他毫不在意的踱着步子，自顾自的讲述道：“妖狐一族，自上古时便居于青丘和沧溟两地。直至数千年前那场‘神荼之乱’，墨狐族长公然支持魔族背叛天帝，故沧溟海被夷为平地，墨狐一族被屠杀殆尽——”

他故意拉长尾音，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打量了我几眼，见我面容平静全无反应，复又继续道：“不过却有两只沧溟墨狐逃得一劫，其中一只受了青丘白狐的庇护，而另一只则躲到一处世外幽谷，隐藏真身，与一普通红狐结成眷侣，过着儿女成群的平凡生活。”

我眼皮微微一抬，灼灼的盯着那人似笑非笑的脸。

那人笑意更深，看着我的眼神满是意味不明的怜悯。

“那墨狐表面上是在避世，实则暗地里与魔族往来，仍想报那屠族之仇。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当他试图与自己兄弟联手之时，却被那沉醉在青丘温柔乡中的亲人出卖，最终被天火焚烧殆尽，还连累一众子女，都落得个魂飞魄散下场。”

见我神色凝重，那人停在我面前俯身望着我，音色愈发温柔道：“你可知道，沧溟墨狐只有与青丘白狐结合方能延续最纯正的血统？而墨祁诸多儿女中，为何偏偏只有你，才觉醒了墨狐一族的天赋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