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你不会想知道的（2/2）

再文明的世界里，都有与社会脱节的黑暗角落，他们被人为的隔离起来，生怕被发现，生怕被消灭。

它与它之外的世界，完全不同，但是它也依赖外面的那个世界，它从中汲取养分，来壮大自己。

当它脆弱着强大的时候，它也会吐回一些养分，来平衡彼此的世界。

崔娜娜曾经无数次的接近过，甚至走进过这样的世界。

丹尼斯在崔娜娜的作品中看到一组东南亚妓女的照片，拍出来的那种准确、那种感情，一定是与被照人产生长久感情才能达到的。

“你在那里呆了多久？”丹尼斯问。

崔娜娜擦着半湿的头发，说：“缅甸、老挝和泰国逛了一年左右，后来在越南呆了两年，柬埔寨呆了两年。”

“她们怎么会让你拍照的？”

“你不会想知道的……”

丹尼斯面色不快，说：“难道摄影师为了几张照片什么都能做吗？”

“不是。我只做我乐意做的，我觉得值得的。”

那几年，崔娜娜受尽了折磨，在那个红色的灰暗世界里。

但她从未感到绝望过，因为她自信能够渡过那段艰难的时刻。

开始的时候，崔娜娜并不是没有害怕过，但是看到那些不断受到侵害的幼童，为了还父母的债务，为了养家，不得不把鲜嫩的身体献出去的时候，她觉得她所遭受的一切，不过如此。

那些在边境上接客的女孩，小小的年纪，就在不断地、深刻地思考着未来。

“我接触过的最小的一个雏妓只有五岁，她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叫我阿姨，她看到照片里的自己，高兴的手舞足蹈，每个人的眼里，都有觉得神奇的事物，都想去追寻这种神奇的存在，但是，她们，无论再努力，也摆脱不了命运，我在她们眼中看到的那种绝望，一度差点摧毁掉我。”

是的，崔娜娜没有被恶劣的环境、糟糕的男人、还有毒品所摧毁，但她们的眼神、她们的生活，差点毁掉她的意志。

丹尼斯非常不解：“变态还真多，在五岁的孩子身上能得到什么满足……”

“我听说最小的还有三岁的，有娈童癖的人，除了他们本身，谁能理解？在那一带，男人喜欢幼小的女孩儿，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他们怕染上恶性疾病，他们觉得越小的女孩儿就越干净，越安全。”

丹尼斯笑道：“娜娜，你在那样的水深火热、龙潭虎穴中，都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熬过来，活到现在，真是顽强。”

“我英文好，客人一般都是欧美来的军人，他们大多数对做一些保护措施接受度比当地人高一些，所以，你放心，我没有染上病。他们至多有暴力倾向，皮肉受点苦而已。”

皮肉之苦，对崔娜娜来说，并不苦。

而丹尼斯清楚，这种忍受度是经过了多少次的忍受，才磨炼出来的。

丹尼斯搂过崔娜娜，声音低沉而柔软，“不需要跟我解释这些，我不在乎。”

“我对一战那么痴迷，最开始，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放学铃声一响，学生们就倾巢而出，乌泱泱一大片，闹哄哄的满都是孩子的尖叫声和大喊声。

要从这一张张鲜活的青春面孔里找出劳尔，根本不可能，乔希和alice都没有见过这个天才少年，光听toni简单的形容过，不足以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如此庞大的人群里分辨出目标。

好在toni提前定了一个不错的行动计划，他放学拖着劳尔去学校对面的书店里，那么，跟在toni身边的那个人，就一定是劳尔了。

但没想到的是，跟在toni身边的竟有五个男生。

乔希和alice躲在书店外面的广告牌后面，透过玻璃窗向里望去。

乔希指了指靠门这边的一个男生说：“这个至少有一米八，肯定不是劳尔，toni说劳尔不高，只有一米七左右。”

alice说：“恩，柜台前面那个是黑人，肯定也不是。”

乔希和alice同时看向另外三个人穿的鞋，都不是白色的鞋，而且他们都没有背黑色的书包。

乔希轻声问道：“toni还说了什么来着？绿色的瞳孔还是蓝色的瞳孔来着？

alice很肯定地说：“劳尔的瞳孔是蓝色的……不过，这个距离，还隔着一个反光的玻璃，看不清啊。”

“对了，劳尔比较瘦。还有什么来着？”

“头发是黄色的。”

几个学生穿梭的一排排的书架中，只好等他们走出来，才看得清楚。

剩下的三个人，只有一个人是黄色的头发，但是那个人属于健硕型，并不如toni说的那般消瘦。

alice说：“正在结账的那个，嘴唇很厚，应该不是劳尔。”alice思考了一下，接着道：“不过我觉得黑色短发那个，更像是劳尔的感觉。”

乔希点点头：“我也觉得，不过也许他们对胖瘦的标准和我们不同，一会儿我们跟toni确认一下，他应该会给我们点暗示。”

“恩，好，我们等toni出来。”

可是，最后他们不能确定的那两位同学快要离开的时候，toni都没有再出现，凭空消失在了书店里。

alice跑进书店问老板，“你们书店还有后门吗？”

老板说：“有啊，很多学生抄近道都从我这后门走。”

alice道了谢，赶忙跑出来，跟乔希说：“toni应该是从后门走了，现在我们只能一人跟着一个了，你跟哪个？”

乔希说：“我跟黄头发那个。”

“好，不要离太近，知道他住哪里就行了，别让他发现你。我去跟黑色头发那个，晚上在果园见。”

“alice，注意安全。”

“知道了，你也注意安全。”

乔希跟着黄发男生到了游戏厅，在里面晃荡了两个小时之后，又尾随他到了公园里的足球场，看他跟一帮人打了一场足球赛，别说，踢得还真不错，看球的时候乔希就预料到，他跟的这个应该不是劳尔，这个人明显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跟劳尔的属性严重不符。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乔希还是一直跟着他，想要确定他的住处，只是这个黄毛小伙子，似乎夜生活很丰富，踢完足球，他又和几个球友去了酒吧喝酒。

乔希只好要了啤酒独自坐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看着他。

再不显眼的位置也有人会注意，何况一个人来喝酒的人实在比较显眼，第一个过来搭讪乔希的，就是酒吧的老板娘，一个骨子里透着妖气的女人，她穿着紧身红皮裙半坐在乔希的腿上，敬了乔希一杯。

她说：“生面孔，没见过你啊，哪里的？”女人丰满的胸脯紧紧地靠在乔希的手臂上，喝到微醺的乔希，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了莫名的快感，他是个缺少经验的处男，不比经过训练又身经百战的丹尼斯。

但他还要故作冷静。

乔希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面色俊冷地轻推了女人一把，女人却纹丝不动，脸上的笑意不减分毫，这样一本正经的男人，对她更有吸引力，她一向喜欢征服男人，最喜欢征服的，就是乔希这样的男人，帅气、干净、有力、冷酷，还透着坚毅。

她知道，对这样的男人不能来硬的。

她用英文、德文、法文和俄文分别说了同一句话：“你来这干嘛的？”

这个聪明绝顶的女人，一眼看出，他并非如同其他人一样，只是饮酒作乐，乔希太不像是过来寻乐的男人了。

乔希感到非常惊讶，一个酒吧老板娘竟然会这么多种语言，而且无论是哪一种语言，她的发音都无比的准确和地道，乔希全都听懂了，但是他觉得自己的发音可能都没这么好，如果仅仅是为了接待客人而学了几句口语，断不会学到如此精确的发音。

乔希心中的疑惑大增，但是此刻，他只能忍住这个疑问。

“来找个人。”乔希用英语回道。

女人用英语问：“男人？女人？”

乔希邪魅地笑道：“男人女人都行。”

女人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是玩家啊，看来真正的玩家都这么深不可测……你看看，我像不像你要找的那个人？”

“不像。”

“哪里不像。”

乔希晃了晃杯中红色的液体，说：“你太漂亮了。”

这时，黄毛小伙子准备走了，待他们完全出了门，乔希把腿上的女人抱到一边的椅子上，说：“我要找的人，不在这里，我要走了。”

乔希是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到果园的，那时alice刚刚洗完澡。

见乔希喝了一肚子酒，没有吃饭，就去煮了一点意面，自力更生的日子过久了，厨艺也有了长进。

乔希嚼着意面，摇摇头。

alice擦着头发，点点头。

是了，alice跟踪的那个黑色短发少年，才是天才劳尔。

“你身上有女人的味道。”alice说。

乔希苦笑：“你鼻子到灵。”

“在酒吧被女人勾搭了吧？”

“我们alice真是料事如神，不过不是勾搭，是被骚扰。”

乔希快速的扒拉光了盘中的面，说：“我觉得那个酒吧有点奇怪，虽然我不常去酒吧，但也是去过几次的，这个酒吧好像缺少点暧昧的感觉，缺少点酒吧应有的气氛。”

alice笑道：“你要是还想去坐坐，改天我们四个一起去玩玩。”

乔希端着盘子到厨房洗，alice跟了进去。

“劳尔直接回家了？”

“恩，他住的离学校不是很远，在一栋灰色的三层公寓的二楼，我在外面站了将近两个小时，他没有再出来，我就回来了。家里好像没有人。明天我们早一点去那边守着，看看有没有其他人进出。”

乔希说：“toni问过劳尔，劳尔说他一个人住。”

alice不这样认为，“我在劳尔家的阳台上，看到了女人的内衣裤，显然，他没有跟toni说真话。我们得自己去看看。”

“好。”

刚刚破晓的时候，乔希和alice就来到了劳尔的公寓楼下，他们带来了高倍望远镜。

“我们站对面那个破墙上吧，视线能更好一点。”乔希看到对面有一个拆到一半的旧楼残壁，白砖红瓦，散落一地。

找到了最佳的视角，有了先进的望远设备，对准劳尔的房间，他们很快找到了目标。

劳尔在书桌前，正襟危坐，松松的握着一支笔，握着笔的手纤长、白净，指甲修剪的很短，骨节分明。

alice赞叹道：“他的手很漂亮啊。”

乔希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把手伸到alice面前，问道：“谁的更漂亮？”

alice把乔希的手拍开，笑而不语。

乔希想起来茨威格笔下那个为赌徒的一双手，而痴迷的女人，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双手，竟令一个女人那般神魂颠倒。

劳尔的面前有很多张纸，但并不乱，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时不时的在纸上写几个字，更多的时候，是在认真思考，思考时一动不动，像一幅静止的画面。

劳尔的卧房不大，陈设简单，甚至有点单调。

靠门有一张单人床，铺着没有任何图案的纯白色床单，和一个同样纯白的枕头，没有被子，有可能是起床后叠起来放进衣柜里了，衣柜是鹅黄色的，双开门，门上有一面小镜子。

地面上铺着地毯，虽然房子没有充分装修的痕迹，但是从地毯的质地上看，劳尔生活在殷实的家庭。

乔希说：“这么聪明的孩子，遗传和后天培养肯定都很好，爸妈应该也很厉害，一定是业界精英，不是学者就是教授之类的。”

alice笑道：“你在说你自己吗？”

“我哪有劳尔的智商高，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天天窝在房间里来着。”

“都看什么了。”

“你知道中国的武侠吗？”

“武侠我没看过，别说武侠，我就没看过几个，不过我知道中国的武打明星，李小龙，成龙……”

“看样子，每个国家都有几个根深蒂固的标签。等回去了，我带你去中国玩吧，可惜的是，你的时间太少了。”

“中国那么大，一年都玩不完吧。”

“是啊，我在中国生活了那么多年，一直在上学，寒暑假也因为各种事情不能出行，所以很多地方也还没来得及去。而且，中国是一个永远走不尽，玩不完的国家。”

除了武侠，乔希还看了外婆书架上的很多书籍，四大名著，四大谴责，史记，世说新语，巴尔扎克、狄更斯、德莱赛，鲁迅、巴金、老舍等等。

他在那短短的几年时间内，吸收了大量而繁杂的知识和信息，迷上了茨威格，爱上了。

人生都有一种契机，爱上什么，也都有一种宿命般的意味，这跟爱上一个人，是一样的。

只是人，会更加复杂而已，也充满着更多的不确定性。

乔希想家了……

可看看身边的女人，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莫名有了一丝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