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香丘（2）（1/2）

后院是一个大的泳池，四周是玻璃屋顶的棚子。后墙阻隔着一片红杉树林，连着树林的是一片草皮的缓坡。我指着那片草皮问：“哪边是做什么的？”菲尔看了看我指的方向，疑惑了好久，忽然明白了说：“那是高尔夫球场，听爸爸说过，当时在买这快地皮的时候，‘帝奥’和他各占了50%，后来‘帝奥’决定建高尔夫球场，联合了另外两家投资人，当时爸爸准备出手50%的地皮，‘帝奥’把高尔夫球场的25%的股权给了爸爸，同时以红杉树林为界，这块儿地就用作了别墅用地。”

看了伯父这栋私家宅院，忽然觉着我眼前这个男人以后的人生，将会是在父辈积攒的家业上，绞尽脑子守护住这些东西。而我也将为了守护这些东西，花费掉我所有的梦想和情趣。我的祖辈就是这样，从买下整个山谷，举族迁移以来，家里的长子长孙就为了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与外人斗、与亲人斗，机关算尽的最后就剩下了我们家的祖屋，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留下。所幸社会发生了大变革，一直以来从明朝就开始兴盛的孔氏家族，凭着家族当家人的果断、睿智和才干，躲过了战乱，改朝换代也没有任何损失，却也没能够在大变革下，一直兴盛下去。现在除了我们家以嫡出的优势，还能够看到一点孔氏家族的遗风，其他什么也没有了。我也不必严守孔氏家规、祖训，也不必为了家族的财产斗来斗去。在这一点上，我很畅快地说：“感谢，我是现代人。”

菲尔见我陷入了沉思，温和地问：“你又在想什么，如此出神。”我把自己想到的一切告诉他，菲尔走到我身边，环抱着着我说：“看来我的雁呤，想多了。”他在我耳边吻了一下，认真地说：“在我看来，父辈积攒的财富，也是社会的财富，虽然说爸爸能够撑起一片天，在他来说这片天都是他的，他理所当然有权利。但我确不是那样想的，这个‘环驿’是20多名员工的“环驿”，每一分钱，都有他们的付出，将来如果我继承了爸爸的这片天空，绝对不会沿袭爸爸的理念，我要和全体员工一同来守护和发展这片天空，让环驿的员工和他们的家人都是环驿的主人。一旦我继承了“环驿”，就会着手清算所有的资产，除了正常的流通资金外，我会把“环驿”所有固定资产按照才能付出的多寡进行分配，实行全体员工股份制。”菲尔的想法太过大胆了，似乎到现在还没有哪家公司会如此做，不过，无论他做什么决定，哪怕最后我们只能出去打工，才能养活自己，我都无所谓。

这些话都扯得太远了，以后的事情谁又会知道呢？我想如果伯父知道菲尔的这个想法，那么这眼前的一切将与他毫无关系。记得当初简之的大哥成为“凯华”集团董事会主席的时候，也做些大胆的改革，可是还没到一年，简之的父亲就从新收回了董事会主席，把这个位置交到了简之手中，他的两位哥哥和三个姐姐分别占据了董事会的八个席位，简之重新整顿了公司，一切按照他父亲的资产组成模式，经营着公司，他大哥放弃了6%的股权，独自去了美国，想要在美国实现自己的改革，却屡遭失败，即便如此他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家，一个人在美国过着平淡的生活，即便是简之想要给他一些周济，让他生活能够过得更好，他都拒绝了。这是简之父亲，心中永远的痛。

看着外面飞舞的雪花，站在这高塔之上，觉得有些不真实，从来没有想过我的人生会超出我自己设定的轨道运行，但是到现在这一切似乎不再受我的控制了。如果我还要和眼前这个男人相处下去，想要把我的人生与他的人生融合在一起，我就要从新做规划，这往往是让我觉得麻烦的事情。似乎我情愿如此死气沉沉地等着我的鹤鸣，就这样过着等待的人生，10年、20年、40年，直到走向坟墓，也不愿去花更多的精力，去摸索未知的人生轨迹。

菲尔的手机响了，听他接通电话，回话，应该是伯母打来了。关闭电话，他一边放进兜里一边说：“好了，我们该下去了，妈妈以为我们在房间里，没找着，才打电话给我，说是晚饭已经好了。”我们手拉着手，慢慢从沿着旋转楼梯，回到小客厅，大家都已经到楼下的大厅去了，穿过连接大厅的一扇门进入裙楼的餐厅。进去后，所有人围着巨大的旋转餐桌已经坐好了，穿着黑色围裙，带着高高厨帽的服务员正在上菜。看到我们，伯父忙招呼着，让我们坐到他旁边给我们留着的两个空位上。伯父笑着对我说：“听说你们去了塔楼，四周看了看，怎么样？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不知雁呤是否喜欢？”我温和且认真地回答：“菲尔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无论哪里我都会爱惜。”这句话让伯父愣了一下，也让伯母很是惊讶，不过好久她笑着说：“看起来，我们雁呤真的懂得，也很是特别。”菲尔温和地看了我一眼，说：“请爸妈谅解，雁呤就是如此直率，从来说话都是直接表达她内心的想法。”

亚梅忙岔开话，转移话题说：“好了，快吃饭吧！中午旻昊值班，没能赶上吃饭，随便吃了点东西，早该饿了。再说，等会我们还打算去江边看除夕烟花表演。”伯母笑着说：“等会你们去吧！我和你爸爸就陪爷爷奶奶在家看春晚。呤儿，你也去吧！听说今年的烟花桥有30多米，前两天我们台里已经把直播设备装好了，最高的机位在电视塔上。”伯父为爷爷奶奶的汤碗里舀好汤，笑着说：“我们也派人做网络直播了，听说今年的烟火表演的确很绚丽。”我看了一眼，菲尔，菲尔笑着说：“我们不去了，年年都有看，实在没意思。我和雁呤在家陪着爸妈看春晚，再说，不是有网络直播吗？到时候上网看也不错。”我点点头，附和他的决定。

亚梅说：“无论如何我们是要去的，已经约了好几个朋友，也定了沿江的旋转餐厅。”伯母点点头说：“那，你们就不要喝酒了，吃完饭就过去，不过烟花表演结束后一定要回来，今天是团圆夜，我们一家人都在，明天一早你和旻昊还要飞去海南旻昊的老家，不要玩得太晚了。”亚梅点点头。伯母又看了一眼承天他们，承天忙说：“我们也约了人，吃完饭就出去，结束后就各自回公寓。”伯母叮嘱他们各自注意安全。

原本准备了红酒，却因为他们几个都要出门，就我们杯里斟了半杯。奶奶喝完半碗汤，把在旁边房间等着的一个中年妇女叫了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话。那个女人点了点头，出去了，没多久她端着一个圆盘过来了，端到奶奶面前，奶奶从里面拿出红包，一一交到承天、承熙和顾迪的手中，说：“原本要等到明天早上给你们的，你们等会就要走，明天一早又要回乡下，奶奶就先给你们，希望你们来年大吉大利。”他们接过红包，鞠躬说了谢谢。

他们吃好之后，就下桌离开了，伯父已经吩咐厨房停止上菜了。看着他们离开后，大家有开始吃饭。伯母为了夹菜，说：“来，吃菜。”奶奶也温和地说：“孙媳妇，不要客气，虽然是第一次和我们一起吃团年饭，但是这是在自己家里。为了迎接你，你爸妈可是挑了十几家餐厅，才找到一家适合。他们主厨很难请，后来看在你妈妈的面子才肯过来。平时要吃到他做的菜，还得预约。”我端起酒杯向爷爷奶奶和伯父伯母各敬了酒，也终于喝完了半杯红酒。盛情难却，晚上又吃多了，肚子又开始胀气，看来这样的时节并不适合我，我还是习惯了我自己的生活习惯。

回到小客厅，陪着爷爷奶奶他们看春晚，家里的保姆又准备了茶点。平日过了八点我就不再吃东西，更别说喝茶了，这完全与我的习惯相悖，但我还是捧着茶碗，慢慢喝了一口。不然，婆家的人都该觉着我这个媳妇不吃不喝，一定很奇怪。

我们围着电视，一边喝着茶、说这话，一边看春晚。虽然说春晚一年比一年办的精彩，但已经模式化的内容，也没有多少让人惊喜的东西。唱唱跳跳、说说笑笑，相声小品还是那么几个老面孔，除了他们还有一批粉丝，其他也就是充场面了。10点多的时候，外面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鞭炮声，因为我们所在的位置是郊区，几乎听不到。主持人又开始送春联了，报来自全世界的问候。我站起来，去卫生间，奶奶让一个保姆跟着，菲尔忙摆摆手，说他陪我去。

从卫生间出来，我告诉菲尔，想到外面去透透气。菲尔拉着我，穿过走廊，沿裙楼下去，从西侧门出来，正好是前院的西侧。

一开门，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感觉心中一下子舒服多了。雪依旧在飞扬，空气中有淡淡的硫磺味道，鞭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有些大，草坪上停了厚厚的一层雪，假山在七彩喷泉的映照下，在飞雪中，看上去很是飘渺。

在飞雪中漫步，别有情怀。我沿着水泥路慢慢地走着，菲尔跟在我后面。我把手穿在大衣的口袋里，把围巾向上拉了拉，幽幽地说：“你还记得吗？上次在曦凤山德广寺，那也是过年，也是这样的风雪夜，那时候的我困在沼泽之中。如今在同样的情况下，我和你的两颗心已经紧紧地结合在一起，我的生命因为你重新绽放。你把我从死亡之地拉了出来，给了我温暖，让我在冰雪中等待的心融化了，以活着的状态，和你走在了一起，也会一起走下去。”

“怎么能够忘记呢？”菲尔快走两步，来到我身边，伸出手让我抓住，悠然地说：“曦凤山的一切，到现在依旧历历在目。那是我幸福的开端，是你向我敞开心门的开端。从那时候开始，我发现我的生命因你变得更有意义，在这个世上有一个人让我牵挂，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不再是我一个人，还有一个你——我全心全意去爱着的一个人。”他把我拉进他的怀里，环抱这我的腰，继续说：“拥有了你，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爸妈，还有一个让我活下去的理由，那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