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成王败寇（1/2）

皇帝陛下脸色稍霁，略有自嘲似的笑了笑。

是啊，想当年他不也同老二做的是同样的事么？区别只是当年他的帮手是自己一奶同胞的亲弟弟，而老二今天找来的帮手是一个戏子罢了。

有何不同？

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叹了一口气，皇帝陛下稍稍正了正身子道：“小五说要给你悬崖勒马的机会，她到底相信……你不会罔顾了她的死活。”

提起左晓曦，上官子路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心底某一个被镇压许久的角落紧紧一缩，心口似是被一根发丝勒紧，明明细微如尘埃一般却坚韧得很，愣生生的让心头一窒，眸光暗淡了不少。

抿着唇，上官子路犹豫良久，目光投向晏跖征，眼里是难辨的情绪：“她若有半点在乎我，当年就不会那么狠心说走就走……疼爱了她十四年的人，比不上她只瞧了一眼的晏跖征。如今，还说什么机会？说什么信任？说什么悬崖勒马……”

皇帝摇头，却不再言语。

反而是左伯宫定了定心神，稳住了情绪之后淡淡的开了口：“十几位皇子，哪个不是从她出生起就疼爱她的？她若是对其中一个有了男女之情，其他人会当如何？”

上官子路闭口不言。

他哪里会不知道呢？他心里什么都清楚。

如果左晓曦当年喜欢上了表哥中的任何一个，那个人就会称谓众矢之的，其余皇子以及众皇子背后的势力会不遗余力的倾轧而来。

因为这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是掏心掏肝的对左晓曦好，他很不得将这天下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去。若她选定了一个皇子，皇帝陛下有意无意也会扶持偏袒，就算另立新储也不无可能。

抓住了左晓曦，就等于抓住了陛下的偏爱。在夺嫡之争当中，还有什么比圣心更有利的筹码么？不论皇子本人怎么想，他们身后的势力都不会允许这种绝对的差距出现的。到时候他们不但会针对被左晓曦看中的那一个皇子，甚至有可能把黑手伸向左晓曦……

而皇子们，哪一个不曾对这千娇百媚的小表妹动过心思？潜移默化当中，有哪一个不是觉得这个妹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儿？

当一个情字蒙蔽了心智，这些天之骄子会陷入怎样的疯狂，不言而喻……

是的，他都懂。

可是……

他不甘心啊！

当年她那一身大红的嫁衣就像是从他胸膛里生生剜出来的心脏，十里红妆就像是那心脏滴落的鲜血蜿蜒不绝。

疼啊，那种疼难以言语，且不足为他人知道。

那一天，他送嫁回来，便是一个无心的人了。

疼到无以复加之后，还有什么可怕？还有什么可犹豫？最差不也就如此了？还能失去什么呢？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上官子路垂了眸，纵是不甘又能如何？看看这满院子的银盔将士，不正是自己派遣去控制皇城的禁卫么？他不是棋差一招，而是从落下第一子起便已经注定了满盘皆输。

“二皇子上官子路，身染重疾，即日起在二皇子府闭门修养，非诏不得出。”

这是皇帝陛下在知道上官子路的计划时已经定好了的惩罚，原本应该是流放千里的，可左晓曦到底不忍心求了许久才改为圈禁，饶是他已经连左晓曦的生死都不顾了，左晓曦却到底还是顾着他的性命，甚至还在尽最大的努力保全他的颜面。

“谢主隆恩。”二皇子向皇帝陛下叩了一个头，然后任由两名禁卫架着他的胳膊将他‘请’回了自己的府邸。

没有什么可失去了么？

不，他这不是便失去了自由么？

他该说什么才好？

上官子路在被圈禁的日子里无数次的想，为什么小五就不肯给他一个痛快？一辈子圈在这皇子府里做一个废人，日复一日的等待着不知何时才来的死亡，这才是折磨啊。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处置了上官子路以后，连老板重提魔笛悠扬的吹起了另一支曲子，众人紊乱的内力便渐渐平息如汹涌的波涛缓缓回归平静。只是这一番折腾下来，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禹敏智，瞪着连老板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杀意。

连老板却也不怕，耸了耸肩膀说：“我知道你想杀我，我又何尝不想杀你呢？不过我不会趁人之危的，等你好好调养几日，把心神稳固好了再来找我报仇不迟，反正这几天……我一直在左府。”

话音才落，锦棠便匆匆赶来，顾不得这一院子人错综的表情，只走在众人当中寻到了左季徵便二话不说拉着便跑。

左季徵也不多问，因为这个锦棠正是他们安排在左晓曦身边守着的人。

没错，屋子里是有个产妇，可这个产妇不是左晓曦。

就算左晓曦再怎么说上官子路到底不会罔顾了她的生死，左府的四位公子却也不会真的让她去冒险。所以在众人赶到左府之前，左晓曦已经被转移到一处安全的所在，而人守着的院子里，不过是左府一个家生的奴婢正在生产罢了。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只有左府的四位公子、晏跖征和禹敏智而已。就连锦字辈的七十二人除了锦棠以外也没人知道。为的就是避免人多口杂走漏风声。

而这会儿锦棠突然出现，毫无疑问是左晓曦那边有了情况。

不理会面面相觑的众人，左季徵和晏跖征抬脚便跟着锦棠走了，左叔角和左仲商稍微愣了一下，也赶忙追了过去。为求逼真而真的被惑音魔笛折磨的不轻的左伯宫和禹敏智步履略显蹒跚，却到底也是跟着去的。这样的举动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子们武功高强的此刻都还动弹不得，反倒是平日里插科打诨的那些勉强可以站起来，互相扶持着跟着左伯宫一并往后院走去。

连老板掩唇一笑，脚尖轻点便追上了最前边的晏跖征和左季徵，这些人呐，还以为真的天衣无缝么？他一进院子就听出来屋里传出的喊声不对了。饶是嗓子再怎么哑了，语调也是不对的。做为一个唱戏的人，他对声音的敏感度是非常高的。

所以他才会帮着晏跖征守在门口拦着那两个要破窗而入的杀手。

开玩笑么？杀手一进去发现里边的人不是左晓曦，谁知道那个卑鄙的上官子路还有没有其他后招？左府的人不会拿左晓曦去冒险，他也一样不会的。

穿过了梅林，却不是往海棠源的方向走，转了几转的方向，竟是去了左季徵的百草园。

稳婆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往外端，满院子的草药也隐不住血腥的味道。几匹狼烦躁的在屋子外边盘桓不时发出低沉的吼声，防备的看着向有靠近的人。而这几匹狼中，自然就有上次护送左晓曦回来的那匹头狼。

头狼看到晏跖征，在嗓子里呼噜了两声，狼群便退开两边让出了一条路给晏跖征和左季徵通行。

左季徵没空理会这些野兽是的心理活动，只径直奔着产房去了。

未遂而来的连老板被晏跖征挡在了产房门口，没说话却透着毋庸置疑的寒气。连老板没有硬闯，只一纵身上了房顶，唇瓣轻轻沾着笛子，吹奏着悠扬的乐曲。

就算是不通音律的人也能听出，这乐曲里的温柔婵娟，似一股暖流沁人心脾，和刚才那种阴鸷又暗藏杀机的乐曲大相径庭。

羿孝的脚程要比左伯宫和禹敏智快一些，是第三个到达百草园的。他在产房的窗户低下席地而坐，一只手搭在灰狼的脖子上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了？这么慌张。”

灰狼低了低头，喉咙里翻滚出几声咕噜。羿孝则勾了勾唇角道：“没事儿，她吉人天相，会平安的。”

没有人知道灰狼和羿孝到底说了什么，也没有人关心和一匹狼在对话的羿孝看起来有多么的格格不入，较弱赶来的所有人，心思都放在了产房里。

禁卫抬着轿撵将皇帝陛下送过来之后便自动退到小院之外，将小院包围的水泄不通，银色的铠甲折射着阳光，晃的人不敢直视。

跟在皇帝陛下身后互相搀扶着走进来的众位皇子看到这个架势，心里也是有那么几分骇然的。

二皇子今日所行之事，他们哪一个敢说从没动过半点心思呢？区别无非是有心无肝或者狠不下心来选在左晓曦的生死关头来下这杀手罢了。而二皇子现在的下场无疑是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论心思缜密，皇子当中属上官子路是佼佼者，连他都被左伯宫算计的毫无招架之力，换成旁人还能如何？

不甘心，是必然的。可若是能力不足以支撑起自己的野心，那么蛰伏就是最明智的选择。

“哇~哇啊~”

婴儿的啼哭划破天际。稚嫩的声音将这一院子的萎靡一扫而空。

新生命赋予满院子人蓬勃的生机，只一声啼哭就让院子里的人从阴霾之中走了出来，不自觉的在唇角挂上了喜悦的笑容。

吱呀

产房的门被推开了，左季徵从产房里走了出来，怀里是一个襁褓。

晏跖征顾不得孩子，只想快点进去看看左晓曦，却被左季徵拉住了胳膊。

晏跖征皱眉，看着左季徵那木然的有些呆滞的脸，心头一震。

“曦儿她……怎么了？”

左季徵不说话，只将孩子塞进了晏跖征的怀里，然后转头又回到了房间里。

晏跖征茫然的看着又被左季徵关起来的门，又看着自己怀里抱着的孩子，不知怎的就只有左晓曦初次怀孕时左家公子们在帐篷里的只言片语一直在脑海里徘徊：

外婆是死于难产

母亲亦是死于难产……

“曦……曦儿？”晏跖征的声音不由得变得颤抖，他试探的轻声呼唤着她名字，迫切的渴望着她的回应。

可是，屋子里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曦儿，你应我一声，曦儿——！”晏跖征的眼睛变得血红，他顾不得怀里的孩子被他的嘶吼吓得大哭，站在门框冲着屋里撕心裂肺的喊着：“左晓曦！你给我回答！我不要孩子了，我要你！你应我一声！”

晏跖征此刻脑子里已经无法做任何思考了，他只迫切的想要知道左晓曦安然无恙。

很简单啊，只要推门进去看一看就可以确定了。

可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却做不到。

他怕啊，怕他推开门看到的画面是他承受不起的，那要如何？！

“左晓曦——！”除了嘶吼，晏跖征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啊——！”女性的低吼，声音沙哑而隐忍。明明是让人揪心的残破语调，却让濒临崩溃的晏跖征仿获新生。

“哇~哇啊~”又是一声啼哭，只是声音要比前一个弱了很多。

静……

院子里的人连面面相觑，心情仿佛在九天之上和修罗地狱来回游荡。

双胎？这……是双胎的意思吧。

左季徵再次推门出来，怀里又多了一个襁褓。

这一次，众人竟然连上前去接孩子都忘了，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左季徵看，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左季徵怀里抱着孩子，目光投向晏跖征，咬着牙恶狠狠的说：“我就应该阉了你！”

晏跖征此刻脑海里除了左晓曦什么也想不到，他不在乎左季徵到底打算怎么处置自己，如果曦儿有个万一，他活都不想活了，就算左季徵要鞭尸他也没啥意见。所以他根本就不回左季徵的话，只往前逼近了一步问道：“曦儿呢？告诉我曦儿她没事！”

左季徵眯了眯眼，左晓曦因为这次生产遭了大罪，他亲眼目睹了一切本来就心疼又愤怒，晏跖征现在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左季徵只冷冷的哼了一声，手腕一转便甩了一大包的药粉在晏跖征的身上。

晏跖征并不知道这药粉是什么效果，他也不在乎是什么效果。

只要左晓曦没事，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如果左晓曦出事了……

他更是怎么样也无所谓了。

“恭喜姑爷，贺喜姑爷。”打理好产房的稳婆这才腾出功夫来掀起门帘走出来，还没看见院子里的庆幸便先说着吉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