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以身饲虎（1/2）

“这么有自信？”左晓曦仰了仰下巴，呈现一种挑衅的姿态。

“你不是都亲眼看见了吗？还怀疑我的能力？”羿孝似笑非笑的看着下了马就忘了刚才是谁惊呼连连赞许不断的左晓曦，目光里带了多少温柔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这个女子，真有趣。怪不得晏跖征为了她，连江山都不要了。

左晓曦愣了片刻，因为打猎而带来的刺激感慢慢消退，冷静下来之后的她才现自己现在的处境竟然是孤身一人。

羿孝刚才这一通策马狂奔，就算血影的轻功再怎么好恐怕也很难追上了，否则锦绣此刻肯定是会现身的。大意了！

想到这里，左晓曦神色顿了顿，却还是笑了笑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了羿孝的身边看着他道：“即然这样，羿孝王子就带我回去吧，猎物就那么躺在那里，便宜了别野兽怎么办？”

没有错过左晓曦那一瞬间的防备，她这样拙劣的演技真是想让人不发现都挺有难度的。

羿孝不明所以的觉得胸口有些憋闷，他觉得刚才在马背上为他叫好喝彩的她，明明更好看。

以至于他有些后悔了，或许他应该在林子里多转上两圈的，或许他不该带她来这片花海的……虽然他以为，她会喜欢的。

“若被野兽捡了去，那便是我运气不好。所有的比试当中，运气也是重要的一环。”羿孝笑的若无其事，丝毫没有要带左晓曦回去的打算。

左晓曦眉头轻轻一蹙，下意识的攥了攥袖口里藏的篪虎军的信号弹。这里距离营寨有一段距离，就算现在发射信号弹，二舅舅率领篪虎立刻来接应自己，恐怕赶到的时候羿孝不但可以将自己杀得透透的，连分尸再潜逃的时间都有富裕了。

衡量了一下，现在并不是撕破脸的好时候。于是左晓曦又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和羿孝的距离拉得更远了些。

羿孝心中波澜不断，眉头也不由得蹙了蹙。他并不完全能够明白心中这股烦躁从何而来，纵是觉得眼前左晓曦有些特别，却并不信只这半天的相处她便能左右了自己的情绪。他的志向是草原的霸主，绝不会被儿女情长牵制了手脚。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羿孝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轻轻拍了拍马背，让马儿自由自在的在花海中漫步徜徉，而他则缓缓的走到了左晓曦的身边，仍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就仿佛刚才心中的波澜不曾发生过，而左晓曦分明的防备他也丝毫没有察觉一般。

“现在时候还早，若是这会儿就回去了结果猎物还比其他皇子的多，陛下肯定会生气的。为了其他皇子的面子，我们就在这儿坐一会儿，赏赏花编编草，我跟你说说康蓟的风土人情，你给我讲讲尚兴的奇闻异事。等傍晚的时候我们再回去，到时候无论输赢，都不会让皇子们太难看，我也算是好下台了。”

听起来，似乎是个两全的办法。

左晓曦仔细的看了看面前的羿孝，他虽然看似桀骜不驯，但却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虽然没打招呼就把自己带到围猎场来是冒失了些，可到底也是自己没拒绝的原因，何况他骑的那匹马，还是自己让锦绣牵来的。

看着羿孝已经悠哉的坐到了花海中的一块大石头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侵略性的神态，左晓曦衡量了一下便也走了过去。毕竟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羿孝伸手拉了左晓曦一下，帮助她可以顺利的爬上大石头并且不会太狼狈。石头的表面光滑而平整，被太阳烘烤的暖暖的，在这还有些微凉的五月，倒是格外的舒服。

羿孝随手从旁边揪下几片长长的草叶子在手里编制，不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便到了左晓曦的手上。

“一般的姑娘，都喜欢这些蝴蝶、蜻蜓什么的。稍微大型一点的，也是喜欢孔雀或者凤凰，没想到你会喜欢苍鹰，我很意外。”

左晓曦侧了侧头看着羿孝，确定他是认真的不禁莞尔一笑。

“苍鹰……很帅气，很英武不是吗？”左晓曦回想了刚才在营地上方盘旋而过的苍鹰，那展翅翱翔的样子真的很让人羡慕“只要张开翅膀，就没有到不了的地方。多好。”

羿孝的唇角再度以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角度向上勾勒，声音里带了一丝温柔，轻轻的应了一句：“是啊，多好。”

一切美的仿佛一幅画卷，恬静而美好。

然，这份美好注定是短暂的。

花海中不正常的波浪引起了马儿的不安，它哼哧哼哧的穿了两口粗气，突然朝着树林奔腾而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来时的去跑了回去。

“哎……”左晓曦一慌，正想往石头下跳过去追马，却被羿孝一把住，轻轻摇了摇头。

羿孝的神色凝重，明显的防备着周围，目光变得锐利且阴沉，让左晓曦的心不由得就揪了一下，下意识的往羿孝身后靠了靠，附在他耳边轻轻问道：“怎么了？”

“你别动，我会保护你的。”羿孝说罢，纵身跳下了石头弯腰藏进了花海里。

左晓曦吓的屏息，也跟着仔细的防范着周围，她也察觉到花海的波动不太正常，可却不知道原因所在。直到羿孝猛的从花海里站起身来，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匹灰白色的狼。

狼朝着羿孝飞扑过来，张开的嘴露着尖锐的獠牙，眼看就要咬住羿孝的脖颈。

好在羿孝身手灵敏，就地一滚避开了灰狼的攻击。可这一露面，原本隐藏在花海之中的群狼便也不再隐藏了，纷纷跳了出来对羿孝进行围攻。吓得左晓曦惊呼连连，可手边除了一只羿孝刚刚编好的蝴蝶就什么都没有了。

左晓曦心里害怕的紧，面对野兽，左晓曦知道自己就跟一盘食物没有分别，就她这小胳膊小腿的能不能顶住狼咬一口啊？

慌乱之际，左晓曦从袖子里摸出了篪虎军的信号弹，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她强忍住颤抖的手朝天上一拉，一枚烟花嗖的一声飞上了天，在半空中炸出了一个篪虎军的军纹来。

与此同时，原本打的胶着的羿孝和狼群突然就转变了气氛。狼群呈防备的姿势面朝外围，而羿孝则三步两步的退回到石头边上将左晓曦接了下来。一摸到她吓的冰凉的手，眉头一紧。

“怎么……怎么了？”左晓曦话都说不利索了，对眼前突然的转变根本无所侍从，紧紧抓住羿孝的衣襟寻求安全感，这便是人类求生的本能，跟站在面前的人是谁，并没多大关系。当然，如果晏跖征在这，肯定就没羿孝什么事儿了。

对于左晓曦这样的依赖，羿孝莫明的觉得心头一动。只是温柔的笑了着将她拥了拥，将自己身上的温暖传递给他。而他却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看起来并不是往常刻意营造出来的阳光，也不是平日里野心勃勃的阴鸷，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韧，不谈任何条件，不图任何回报，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件事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他却将自己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她的面前，让她依靠。

这样的自己，让羿孝觉得陌生却舒服。仿佛过了这么多年，他才终于领悟到了什么叫活着。

拥了拥左晓曦，他笑的有些无奈：“本来想跟狼群配合演一出英雄救美的，现在看来不用演了。”

“啊？”左晓曦缓不过神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么仰望着羿孝，眸子里是掩不去的惶恐不安，看的羿孝一阵混合着酸痛的心悸在胸腔蔓延开来。说不出别的话来，羿孝牵起左晓曦的手背轻轻一吻：“躲在狼群后边不要出来，我会帮你拖延时间，等到尚兴的人来接你。”

“你……别走。”看着羿孝要从自己身边离开，左晓曦下意识的拉着他的衣襟不松手，她实在是怕极了，完全不能明白什么叫躲在狼群后边？这群狼不是来攻击她们的吗？躲在狼群后边还不被吃了呀？“我们就躲在这儿，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放心，它们会保护你的。”羿孝勾了勾唇角，做了一个帅气的笑容“我可是康蓟的羿孝王子，怎么能将保护女人的责任全部交给狼群，自己躲起来当缩头乌龟呢？”

“哎……”左晓曦还想再说什么，羿孝却呜呜的学着狼的声音在喉咙里低吼了两声朝外冲了出去。

狼群在听到羿孝的低吼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后退着，将包围圈以左晓曦为中心慢慢缩小。直到他们的尾巴几乎可以碰到左晓曦，而左晓曦的身后是半人多高的大石头，再无退路。

似乎是感觉到了左晓曦对自己的害怕，灰狼回头看了看左晓曦，犹豫了片刻稍微向前迈了两步，将彼此的距离拉开了一些。可纵使它已经尽量表现的友好，那凶狠的模样仍然是吓的左晓曦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吼——！

一声怒吼，震得左晓曦耳膜嗡嗡作响。那发出振聋发聩怒吼的吊睛白虎正从容的从花海深处走了出来。

它在那里藏匿了多久？原本是打算等羿孝和狼群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来捡漏，却被狼群和羿孝提前发现了吗？左晓曦的眼睛不由得被白虎吸引，甚至忘了两步之遥还站了许多刚才还叫她怕到不行的狼群。

羿孝半弓着腰呈现出进可攻退可守的预备姿势，可徒手的人类怎么可能是森林之王的对手？左晓曦左看右看却找不到什么可用的东西，总不能从地上揪几朵花去给羿孝当武器吧？

正在她慌乱无措的时候，白虎猛然一跃便向羿孝发起了进攻，血盆大口毫不犹豫的攻向羿孝的脑袋，左晓曦丝毫不怀疑这一口下去羿孝就会成为一具无头的尸体。而有了对比左晓曦才恍然明白，刚才狼群扑羿孝那一下，看似凶猛却并无杀意。但老虎这一口……分明是抱着一招制敌的杀心了。

恐惧过了临界点，左晓曦反而冷静了下来。

看看围绕在自己身边呈防御姿态的狼群，再结合羿孝刚才的话，她大胆的假设着这狼群和羿孝之间有某种纽带联系。于是她尝试着向狼群靠近了两步，果然看到那为首的灰狼回过头来看着她，却并没有要攻击的意思。

左晓曦壮着胆又往外走了两步，那头狼转过身来，用头顶着左晓曦将她顶回了背靠着石头的地方，低声呜咽了两句，左晓曦纵是不通狼语也能猜到，大概是叫她别乱跑的意思。

由此可见，这群狼或许是听命于羿孝的，又或者说它们和他至少是朋友关系？

有了这层认识，左晓曦的胆子大了不少。她轻轻拍了拍狼背，用手指着整在和老虎进行搏斗的羿孝道：“你们去帮帮他吧，这里只有一只老虎，我不会有危险的。”

狼群不知道是否能够听懂左晓曦的话，反正它们是纹丝不动的保持着防御的姿势，即不去帮助羿孝也不准左晓曦离开防御区一步，就这么信誓旦旦的看着羿孝和白虎搏斗，时不时发出嚎叫，也不知道是在支招还是在助威。

左晓曦紧张的不行，跟狼又沟通不了，眼看着羿孝身上已经出现了好几道血口子，而他打在白虎身上的拳头似乎对白虎并遭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怎么办？怎么办？！

羿孝需要锋利的武器才能和老虎抗衡。可是她的身边只有花花草草，有战斗力的狼群她又使唤不动。再这样下去，老虎吃完羿孝不就是该来吃自己了吗？眼下这状况，她和羿孝分明就是一根绳子上的两个蚂蚱，她必须得帮羿孝才行。

锋利的武器……

锋利的武器……

左晓曦攥着拳头原地转了两三圈，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纤白的手指往脑后一摸，左季徵再三叮嘱让她随身带着的那根乌木的发簪正别在头上。这根簪子原是在阳康的时候左季徵拿给她让她防着晏跖照用的，后来晏跖照死了她也跟着四位哥哥回了尚兴，就一直没用着了。只不过这次围猎穿的衣服大多是简洁的款式，繁复的饰品都不适宜搭配，所以春风又将这根发簪带了出来，今天正巧就别在了她头上。

左晓曦二话不说，直接从头上抽出了发簪朝着羿孝就跑了过去。

头狼不明所以，拦在左晓曦面前不准她出防御范围，左晓曦急的不行，拿着发簪又是说话又是比划，可是灰狼就是纹丝不动，油盐不进。

那头，羿孝已经被老虎扑倒了，老虎那滴着血的獠牙就悬在羿孝的脖子两拳高的地方，他竭尽全力的撑住老虎的脖子不让它继续靠近，可尽管手臂上的肌肉已经都暴了起来，却到底是和老虎的力量相差太过悬殊。眼看老虎的獠牙就要嵌入羿孝脖颈，羿孝却只是抬了抬头朝着左晓曦的方向看了一眼，就仿佛……想在临死前将她牢牢记住。

左晓曦一狠心，猛的扯了灰狼的耳朵一把，揪着它的耳朵朝着老虎跑。灰狼似乎没料到这样突然的变故，不由得被她扯着跑了几步。身后的狼群看着灰狼被揪走了，犹豫了片刻也跟着跑了过来。这一跑便引起了老虎的注意，老虎猛的抬起头来对着狼群发出震慑的警告声。

事已至此，跑到一半的灰狼也不能再往回跑了，把后背留给老虎，那才是真正的死定了呢。丰富的实战经验告诉它，现在的处境是只有奋力一博才有取胜的机会。于是它一声狼嚎，狼群便配合着发出低吼，四散开来，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老虎围困其中。

和狼群相比，羿孝实在算不得什么威胁。老虎纵身一跃，从羿孝的身上跳了起来寻找突破口想冲出狼群的包围以免自己腹背受敌。而有了狼群的牵制，羿孝则不顾自己的狼狈赶忙滚向一边，继续躺在那里……那便必定要从猎物变成食物了。

失血过多，再加猛然站立，羿孝纵是铁打的身子也不禁眼前黑了一下。身子一晃，他以为自己将再次跌倒在地。做好了再次立刻爬起来的心里准备和预备姿势，却没有如他所料的和地面再度亲密接触。

“你怎么样了？还能坚持住吗？”

胳膊被一个小小的身子架住，踉跄了两下却终于勉强的站住了。羿孝睁了睁沉重的眼皮又使劲的甩了甩头，眼前模糊的人影才慢慢重叠在一处，那软软的声音里满是担心和紧张，这让羿孝冷如磐石的心口竟然不由得松动了一下。她身上淡淡的花草清香犹如甘露，顺着他的鼻息流淌进了身体里，滋润着他干涸的灵魂。

他没空去想为什么，他只知道此刻的他不想让她担心更不能让她陷入危险之中。于是淡淡的笑了笑，摇了摇头道：“别怕，我没事儿！”

左晓曦拉着羿孝想往后躲，羿孝却深吸了两口气定了定心神然后恋恋不舍的从左晓曦的肩膀上支撑起自己的身子，目光始终防备的看向已经和狼群厮打在一块的白虎，声音里是冷静且沉着的分析：“这里到底是那白虎的地盘，想赢……所有的战士就绝不能有一个向后退的。否则必然溃不成军，最后全都沦为老虎的腹中餐食。”

“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