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偷人都偷到我的头上了（1/2）

不待竺路多说什么，左晓曦却往身后一靠，银色的面具挡了自己半张的脸，似笑非笑的唇角让竺路隐隐的生起了一种不安，他若动怒，竺路倒还未必会怕，只是这么一笑……总觉得不好善后了。

果然，左季徵再一开口的时候，竺路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悔恨，若是可以重来……他定不会再去碰那雪参。

“抢了我茗辰谷的东西，还想奢望我救人……老人家，您的想法还真是挺别致的。”左季徵站直了身子抖了抖身上的灰，然后漫不经心的说道：“别人动过的药材我是不要的，您即然对这雪参有兴趣不妨直接拿走吧。只是，从今天起，茗辰谷会将你及你身边的所有人列入黑名单，永不往来。”

茗辰谷的黑名单……

竺路身子僵了一僵，险些踉跄着跌到。他不该冲动的，他想到了用这雪参威胁玉面阎王会惹他不悦，但只要能救下小外孙和女儿，他愿意用自己这条老命给他赔罪。

可他竟说，雪参不要了？要将他及所有和他有关的人列入茗辰谷的黑名单？那不就是说，从此天下医者，再无人会替竺家人看病了吗？

且不说玉面阎王本人是何等的本事，只说他教出来的徒弟各个都是首屈一指的名医，所有国家的皇室都不遗余力的想要请一名茗辰谷出师的大夫做镇皇宫以策天家安全，所以每一位茗辰谷出来的医几乎都在高位，许多人为了巴结这些人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而茗辰谷的医者行事全凭本心，为善为恶他们的师傅从不过问，但有一条，一但茗辰谷放出黑名单，所有茗辰谷的弟子无不遵从，不敢有悖。

说是永不往来，但谁都知道茗辰谷有权将人列入黑名单的只有玉面阎王一个人，若不是得罪了他，是不可能进入黑名单的。

而茗辰谷的弟子们虽然性格不一，人品参差，但却在尊师重教这一点上出奇的一致且水准奇高。所以，茗辰谷里没有一个人会允许冒犯了他们师傅的人活在世上。那些学医学上了旁门左道的弟子手段有多狠毒？再加上那些不遗余力想要示好以求得一位可以坐镇皇宫的茗辰谷弟子的国君们有了这样的机会会多疯狂？还有那些家人正在茗辰谷外等待救治的人，为了给自己的家人争一线生机会用什么狠绝的手段来对付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以取悦茗辰谷？

手里那个锦盒，哪还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千年雪参？此刻分明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他这一夺，没要挟到玉面阎王，反而将自己置到了一个四面楚歌的境地。想想兰儿……竺路心口一疼。

哎，自己到底是老了，没能帮她，反而连累了她罢。

思绪沉淀了片刻，竺路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重新抬起了幽深的眸子看向左季徵。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不如……

“怎么？竺老如今不仅要偷药材，连人也要一并偷去吗？”禹敏智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戏谑，山青色的衣袂飘然而至，站在了左季徵和竺路的身边。

刚刚升起的杀念瞬间一滞，一个身上不知道有多少密药的左季徵已经让他很是忌惮了，毕竟若是真的一点本事都没有，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没人逼得了他低头服软，任是什么高权在握或者武功高强的人想要求医都得遵守着他的规矩来。如今又加上一个少有匹敌的禹敏智，凭自己这垂垂老朽别说杀人灭口了，就算是想要逃脱都不太可能。

“少主。”竺路心下一叹，也不敢再多旁的心思，只一抱拳算是施了礼。

“原来竺老还识得我是你的少主，我还以为你只认父亲，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呢。”禹敏智的话说的淡淡的，倒也听不出个喜怒来。

“少主何出此言啊。”竺路心里也是明白的，这位少主被左府的五小姐迷的魂魄都飞了，一心只想讨好那位已经嫁做人妇的五小姐。如今这玉面阎王是被请来治她的夫君的，而且还是少主亲自去请的，所以自己如今这番举动显然已经惹的少主不悦了。可眼下除了装糊涂，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竺老如今偷人都偷到我的头上了，还不是不把本堂主放在眼里吗？”

果然，竺路心里不免的咯噔了一下，今天这一行算是彻底失败了。除了原本就知道必然会得罪下了的左府四位公子以及尚兴皇宫里的那位九五之尊，还有阳康新登基的皇帝陛下。如今又得罪了江湖第一堂的堂主和这世上唯一能救自己女儿和外孙的玉面神医……

这一趟，还不如不来啊。

“老朽实在是救人心切，冒犯了少主，还请少主见谅。”旁人不说，可竺路毕竟是追随了禹敏智父亲多年的手下，面对禹敏智的质问其实他是心虚的。

这就好比有朝一日，臧飞为了某些目的从玉哥儿手里抢东西一样。就算晏跖征不在了，这也是妥妥的犯上啊。

“算了，竺老追随我父亲多年，也算是殚精竭虑。我若是要因为今天的事情处置了你，倒叫人说我不善待长辈了。你走吧，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禹敏智说的大气，转过身去背对着竺路，意思就是放他走了。

可是竺路看着始终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的玉面阎王，却怎么也迈不开离去的脚步。

若是今天就这么走了，得罪了所有的人不说，外孙和女儿也必然没救了。下次再想见到这位神医，恐怕就比登天还难了。

思及此处，竺路双膝一曲，咣的一声跪在了地上，笔直的挺了一辈子的腰肝为了自己的外孙和女儿到底还是折了下来。

“神医，今天的事情是我老糊涂了，冒犯了您。只要您愿意施以援手救救我的外孙和女儿，竺路这一把老骨头从今起任凭差遣，生死无怨！”

左季徵和禹敏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由得浅浅笑了一下。这老头……竟真如左伯宫所料一般无二。哎，可惜了一个慈祥的父亲，偏偏纵出了那么一个扭曲的女儿。

左季徵一撩袍子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他在茗辰谷的时候也常见别人莫名其妙的就又跪又拜的，所以对于竺路的跪拜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剧本还要继续演下去，如今即然这没剧本的老头都已经照着戏本演完了主动求饶，那么就按他接戏了。

左季徵看似漫不经心的把弄着左仲商前阵子刚给了自己的白玉竹笛，仿佛是思考了片刻之后才悠悠的开口道：“要我救人，也不是不行。只是我茗辰谷从不做白工。”

竺路一听，心下一喜，跪得笔挺直直的看着左季徵，眼里激动的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我要一个人，你把这个人给我送来，就可以换一条你想救的命。”左季徵说的风清云淡，却见竺路面色一顿，似是没反应过来。诊金……不应该是金银珠宝或者珍惜药材吗？怎么还有要人的？难道自己这一大把的年纪，还要去学采花大盗去帮他抓良家妇女吗？

“这……”竺路咬了咬牙，就算是临老入花丛也认了，只要能救下自己的外孙和女儿，干什么都值得。下定了决心，竺路一抬头便问道：“不知神医想要的是个什么人？可知道这人的所在或者是有画像吗？”

“地址和画像我都没有，但我知道他在你的手里……毕竟多年前，就是你把他偷了去的呀。”左季徵话音一落，竺路的脸色果然如预期一般抽了一下。

他这一辈子偷了金银珠宝无数，偷人……却只有那么一回。

“不知神医要他何用？”竺路缓缓站起身来，说到这个份上哪还有不明白的？今天这一出根本就是人家摆好了局面在等他送上门来罢了。否则怎么会那么巧，他们要的人恰好就在自己手上？恐怕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是苍典吧。

苍典那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兰儿掏心掏肺的对他好，却根本捂不热他的一颗心。若不是他，兰儿怎么会落得到今天这个地步？可他若是将苍典交出来了换得给外孙治病的机会……没了苍典，女儿怕是活不下去的。

竺路正在犹豫，禹敏智却从袖子里取出一只耳环扔给了竺路。

竺路一接过耳环先是一愣，旋即猛然抬头看着禹敏智道：“少主这是何意？我的兰儿现在在哪里？！”

“难道竺老没有打听一下，左府的姑爷是得了什么病，放着尚兴阳康两国的御医不用，就连茗辰谷的首席弟子青竹娘子都没找，偏偏要请玉面阎王本人来一趟才行吗？”禹敏智不答反问，那冷冷的笑意让竺路心头莫名的一惊，只是那一丝头绪闪的太快，他还不及细想，就听到了禹敏智口中那炸碎了他所有理智的答案：“七日前，有一女子冲进左府企图绑架五小姐，姑爷舍命相护，被女子的指甲抓伤了手腕。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那女子的指甲竟有淫秽之毒，姑爷的血管遍布黑紫，直逼心脉。不得以之下，才只好由我和仲商跑了一趟茗辰谷去请来了玉面阎王。”

竺路身子不稳，哐当一声跌坐在地上。那淫秽之毒……

“她人呢……？”竺路的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颤抖，他到底不该如此纵容兰儿的。可那到底是他唯一的女儿啊，即便是做错了天大事情，他也不能抛下他不管啊。

“被五小姐的守卫绞杀了，只剩下这么一只耳环。我瞧着是个好东西，便请竺老掌掌眼。”禹敏智的话不带一丝情绪，却直接击溃了竺路最后一丝的理智。一口老血喷薄而出，两眼一黑直接晕死在了小院里。

竺路虽然年迈，这些年来又因为竺兰的事情操心，身体早就不复当年的鼎盛之势，但到底是自幼习武，有深厚的内功的根基护着，所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鸡还没叫他就已经醒了。

行走江湖多年的敏锐感并没有因为金盆洗手而有丝毫退化，他睁开眼睛后的第一时间便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很快便从屋内的摆设和院子里的布局认出了这是左府的一间客房。原因无他，当年他来这里偷东西的次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毕竟左仲商这尊大财神对当年的他来说可是极富挑战性的。

坐在床边稍微回想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一双睿智的眼睛满满沉了下去，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撑起身子走到了院子里。如今这情况，他终于也算是看清楚了，他女婿始终念念不忘的女子原来是左府的五小姐，那么关于当年赤英国灭国的那个荒谬的传言想来是真的了。自己的女儿愚痴一片，竟然为了一个心思半分也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跑到左府来绑架左晓曦？看来这左府……他竺家已经得罪稳了。

再加上昨天自己那一闹，呵……

竺路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目光迷离的飘向冉冉升起的朝阳，那破晓的瞬间光芒万丈，寓意着新的轮回开始了。这样的日出，他还能看到几次呢？

过了许久，约莫是卯时过半的光景，带着‘玉面神医’面具的左季徵在禹敏智的陪同下出现在了竺路面前，二人身后还跟了一个穿着有些奇怪的女子，只是那女子始终低着头没说话，而面前这两个男人的身份又太过特殊，所以竺路倒也没多留意她。

只是站起身来对着左季徵和禹敏智一抱拳，神色已然泰然了许多，一副已经做好了受死的心理准备的模样道：“少主，神医。”

“竺老不必多礼，我们今天过来……是想问问昨天的提议，竺老考虑的怎么样了？”禹敏智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和左季徵一起坐在了石桌旁边，和刚刚又重新坐下的竺路呈三角型对坐着。

“这……”竺路到底是有些为难的，按说女儿都没了，要个女婿还有什么用？可想想兰儿那么在乎这个苍典，他若马苍典交出去了，将来下去了要如何面对女儿？

左季徵神情也是淡淡的，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袖说道：“苍典与我，有些私人恩怨。老人家已经为了他搭进去了一个女儿，还要为了他再把自己的命和你女儿唯一的血脉也搭进去吗？”

左季徵一提到竺路的外孙，竺路的脸上分明的僵了一下。左季徵不着痕迹浅浅一笑，要说这揣摩人心的本事，他还真是除了左伯宫谁都不服。于是也不多想，甚至不给竺路说话的机会，但继续开口说道：

“况且，就算你为了保护他拼上自己和外孙的性命，又有几成的把握能在茗辰谷、夔龙堂、阳康和尚兴的手里护得住他？”言下之意，你就就算是宁死不屈的护着他，你本事又有多大呢？

竺路眉头深锁，不可否认左季徵的话直接戳进了他的心窝子。兰儿为了他要绑架左晓曦还弄伤了晏跖征，尚兴和阳康两国都不会放过他们，再加上两个江湖门派，还真是黑白两道都没了他们的容身之处。就算拼了自己这条老命又能护得几天？何况……外孙还那么小。

左季徵知道竺路的心思已经活动了，于是又继续说道：“何况，就算你想保他，也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让你保着？我听说当年是老人家强行将人绑了去和你女儿成的亲，在苍典眼里，你的保护可能只是一种囚禁吧？如果有机会，他恐怕更情愿亲自到左府来送死……毕竟这样，或许还有再见一面的机会。”

左季徵和禹敏智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不必说出苍典宁可冒死也要来见的人是谁，因为只是将那个名字和苍典摆在一起，都是一种玷污。但左季徵的话显然就是苍典最真实的心情，如果不是竺兰和竺路强行禁锢着他，他恐怕早就出现在她的面前了。一开始宁死不从到后来配合竺兰练习那龌龊的功夫，恐怕存的就是要挣脱竺家的控制来见她的心思吧？

左季徵和禹敏智心里的想法异常的默契，那就是：你要是能在变成药肥之间看到她一眼，就算是我输！

“至于令爱……”左季徵见竺路显然已经被自己说动了，便又加了最后一把柴，浅浅的笑道：“虽然她擅闯左府意图对五小姐不利，但我可怜老人家你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便向左家的大公子求了个人情。只要你答应将苍典给我，我不但帮你医治你的外孙，还将杀了你女儿的护卫带到你面前，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左季徵的目光微微一抬，招过站在禹敏智身后的血四然后落在竺路的脸上，辰角的笑意显得有那么几分戏谑：是啊，我会给你机会，但能不能报仇得看你自己本事。

“好，一言为定！”竺路一咬牙，拍了桌子算是定案。“报仇之后，我会带着我的外孙归隐山林从此不问世事，过去的恩怨……”

“既往不咎。”左季徵的一句话，让竺路心里最后的担忧也放下了。

“好，我这就动身回松易山将那畜生提来。”竺路言罢便要起身，却被左季徵轻轻一摆手叫住了：“不知神医还有何吩咐？”

“你回去以后，只管将孩子抱到茗辰谷。至于苍典……”左季徵冷冷的一笑道：“你需放他自生自灭即可，不必亲自提来，从此以后，你不准再踏入左府。”

竺路心里明白，自己昨天在左府冒犯了左府的贵客，再加上兰儿在左府放肆致斯，如今左府没有要杀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自己解决完这些事自然也不会再来触左府的眉头。于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好。”

左季徵轻轻一挥手，血四便上前一步一抱拳站在了竺路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