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舍了这条命陪在你身边（1/2）

左晓曦知道，晏跖照不把要说的话说完是不会停的，她给他越多的反应他就越如意，所以左晓曦索性面无表情，只冷冷的睥睨着陷入了回忆之中的晏跖照，看看这个狼心狗肺的人究竟还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后来啊，骆梦安跟我讲到你原谅晏跖征的契机，是他命人朝自己射了一箭，那中箭的位置就和他当年伤你的位置一般无二。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你一直不肯理我，是不是因为我欠了你的没有还？所以当你在御书房说你因为四年前的那一箭不能生育了，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于是那天晚上……我亲手断送了自己的香火。”

“你……”左晓曦咬紧了牙关却到底没忍住这扑面而来的错愕。晏跖照想争皇权，却为了这扭曲的想法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太监？

“这是我欠了你的啊，若是不还，怎么求你原谅呢？”晏跖照说的一派风清云淡，始终都仿佛是在讲别人家的故事。“可是后来你怀孕了，我想样也好。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他都是你的儿子啊。只要把你留在我身边，将来这江山给他又何妨？你欢喜就好。”

“你对我说，要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这是你第一次要我为你做一件事情，我怎么能推脱呢？所以，曦儿啊……我将所有人欠人的都替你讨回来之后，你能不能对我笑一笑呢？”

“你觉得，你杀了贤妃，就是替我把所有欠了我的讨回来了吗？”左晓曦不屑的冷冷一哼，将目光别向了一旁。

“当然不是。”晏跖照忽然一笑，笑得无比灿烂“害你受了穿心一箭之苦的人，还没有承受万箭攒心的惩罚呢，怎么能算是还清了呢？”

“你要干什么？”左晓曦心头忽然一凌。她诚然知道晏跖照做了那么多伤害和算计她的事情，就算他死也是活该。可心里却有一抹难以忽视的不忍和纠结，来不及多做衡量便反手攥住了晏跖照的衣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挽留什么，还是想要保护什么。

晏跖照的目光幽幽的落在左晓曦反攥着自己衣袖的小手上，那泛白的指尖是他的世界里看到过的最美好的存在，就如同他在脑海中上演过无数次的画面：她将地狱撬开了一个缝隙，伸出手来说要搭救他。

“我的心，一步一步的沦陷在了泥沼之中，早就不知道怎么跳动了。可是在小院里的那一个月，将你的脚摆在我的心口，这心脏突然有了跳动的意义。如此也好，若是一颗不会跳的心，便是射穿了又能还清什么呢？曦儿，谢谢你愿意陪我试一试，纵是施舍……我也觉得无憾了。”

说完，晏跖照轻轻拂去了左晓曦的手腕，脚尖轻点倒退着向湖心飞去。

左晓曦因为惯力而被向前带着一个趔趄堪勘扶住凉厅的厅柱，一只手伸了出去还想抓住晏跖照，却只见他在湖心正上方被一箭射穿了心脏。血还没来得及流出来，四面八方便是万箭齐发，目标都是那一颗小小的心房。

耳边传来的是呼啸的风声，左晓曦看不清楚那些箭都是从哪里射出来的，却清楚的看见晏跖照的身上攒着数不清的箭支，却仍强撑着笑颜温柔的凝视着她，在等她最后施舍给他一个笑脸。

“不……”左晓曦左胸口狠狠的一抽，伸出去的手不由得收了回来抚在自己的左胸口处。一双眼睛不知不觉中变胡酸涩，眼泪没来得及模糊掉晏跖照最后的表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射成了刺猬一般咕咚一声落进了湖心。

一个小巧的荷包从晏跖照的衣襟里掉了出来，被血染得腥红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它在晏跖照沉下去的地方漂浮了两下，最终没能挣脱命运的束缚，随着晏跖照那一缕缕的血烟被拽入了湖底最深处，隐没于这世界间。

直到最后，他的眼睛也没有离开过左晓曦一分。

直到最后，他仍在对她笑着。

直到最后，他仍然没有能完成人生最终的梦想：他在这世上看到的最后一幕，到底不是她的笑颜。

诡魅的红色从湖心由一个点变成了朱砂研磨而成的牡丹，一圈一圈的绽放开来，空气里弥漫了血的腥甜。

左晓曦的手攥着自己心口的衣襟，重提四年前的事情让她久未复发的心疾再一次蠢蠢欲动。明明是腊月的天气，却在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禹敏智亲眼目睹了晏跖照向左晓曦坦白到自裁的整个过程。其实，从一踏入湖心厅，禹敏智就大概猜到了晏跖照要做什么。毕竟晏跖照若想伤害左晓曦根本用不着在四周布置这种在对自己构成不了任何威胁的箭手，反正禹敏智又敌不过他的羽吟风，想伤害左晓曦直接一钳她的手腕将她吸干多容易？

有了这层认识，禹敏智便也没有贸然的跳出来去妨碍晏跖照和左晓曦说话。只是眼下晏跖照这场大戏已经落幕了，而左晓曦却分明被他引出了心疾。于是禹敏智不是不在左晓曦的后脖颈上轻轻一敲，叹了口气将左晓曦打横抱起回了凤栖宫。

左晓曦再次幽幽转醒，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件金丝绣凤的后服。眸光暗淡了三分，左晓曦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腰上环了一只手臂。她顺着手臂向后看，果然是晏跖征躺在自己身后相拥而眠。

左晓曦蹑手蹑脚的想要将晏跖征的手拿开，却才一碰到他就被他的大手反钳制住了自己的小手。晏跖征一用巧劲，直接将左晓曦接得翻了个身面对面的跌进了自己的怀里。一双狭长的眸子带着三分的睡意和七分的清冷，凝视了左晓曦许久才幽幽开口：“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左晓曦凝着那双眸子许久，久到都忘了时间正在流失。直到他失了耐心将她狠狠的拥进了自己的胸膛，用那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的力气霸道的将她锁在怀里，她才猛的回了神，悠悠的开口道：“晏跖照死了，恭喜你……你赢了。”

“我才不在乎他的死活。”晏跖征的力道没有松开丝毫，左晓曦甚至能够感受得到他为了不伤了她而正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手上的力道和冲动，晏跖征咽了咽口水反复的平复了半晌才又再开口道：“我终究是太过自信了吗？无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我总归是高估了自己在你心里的份量。即便如今我们有了孩子，我也无法占据你全部的心了吗？”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左晓曦全身被晏跖征霸道的禁锢着，唯一能活动的眼皮不由得向下垂了垂，泄漏了她的不安和心虚。

“为什么他能牵动你的心疾？是不是那一个月的相处……你对他动了心思？你喜欢上他了？”

“竟混说。”左晓曦嗔怪了一句，心下松动了不了，她还以为晏跖征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他知道了她打算跟哥哥们回尚兴的事情。原来说的是晏跖照。“他几次三番的设计我，害得我没能保住那个孩子，甚至险些终身不能再孕。可如今他已经死了，所有恩怨也就一笔购销了。我不怨恨他，已经是仁至义尽，谈何喜欢？”

左晓曦的话让晏跖征的身体僵硬了片刻，他缓缓的放松了些许力道，试探的问着：“你都知道了？”

“嗯，他临死前把我带去了湖心厅，跟我坦白忏悔了所有事情。我到底是见不惯有人在我面前死去，尤其他又提到了那个孩子……才会勾起我的心疾，不过这一次之后，我觉得胸口通透了许多，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浊闷感似乎淡去了。或许，我真的放下了。”

晏跖征听了之后心头一软，又重新将左晓曦拥回了自己的怀里，柔情百转舒了一口气，在左晓曦的耳鬓厮磨道：“没喜欢上别人就好，你是我曦儿，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左晓曦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躺着，任由晏跖征拥着她。而她，则细细的看着眼睛的这个男人。

她还能拥有他多久？分别之后，下次可还有再见之期？

“想什么呢？”晏跖征宠溺的吻了吻左晓曦的鼻尖，他喜欢她专心致志的看着自己的样子，可她这样的目光却让他觉得心里好不安稳。

“你这次为什么会找我大哥帮忙？”左晓曦心里有两件事，一件不可说，另一件便是这个疑问。

“我也想知道你试一试之后的结果是什么啊。”晏跖征的眸子里带了分明的狡黠，虽然左晓曦在他和晏跖照之间毫不犹豫的选了他，但他并不能因此而彻底抹掉她答应和晏跖照‘试一试’这件事情。天知道这三个字折磨了他多久吗？

“啊？”左晓曦反映了一下，才想起左伯宫说过，晏跖征和禹敏智用夔龙堂和王府暗卫换掉了三分之一的影卫，所以她在小院里和晏跖照说的话他们应该也是全部都知道的。思及此处，左晓曦不禁莞尔一笑“那你就不怕我这一试试出好感为，叫大哥帮着晏跖照反过来对付你？”

“怕。”晏跖征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么一个字来，揽着左晓曦腰身的手又紧了紧“你明知道我最怕的就是这个，你却偏偏要拿这个来吓我。”

“那如果我真的帮了晏跖照呢？你打算怎么抢回这江山来？”

“你若真选了他，我还抢什么江山？索性让他把我也吸一吸，算得我溶在了他的骨血里，舍了这条命陪在你身边。”

左晓曦再次陷入了沉默，思索良久之后才又开口问道：“三郎，如果……我是说如果……”

“嗯？”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怎么办？”

“寻你。”

“若是寻不到呢？”

“会疯吧……”

左晓曦心口一抽，眼睛变得有些酸涩。吸了吸鼻子强颜欢笑道：“到时候你什么都有了，就算没了我，你还会有其他更美好的女子陪在你身边。其实……忘了我也不错。”

“相思如毒，缠绵入骨。你是这世界上唯一能救我的药，也是唯一能要我命的毒，一进一退，一生一死。我命不由天，不由我，由你。”晏跖征温热的唇亲吻在左晓曦的额头上，他眸间敛尽了天下柔情，只换一句：“我说过了，我从来不是别无选择，只是非你不可。”

“或许……”

“曦儿。”晏跖征阻止了左晓曦的胡思乱想，修长的手指轻轻端着她娇小的下颚，目光里的宠爱和纵容如浓郁的夜色宣泄进了她的瞳仁，声音似是天外福音，浅浅的直击在了左晓曦的心房，激起涟漪无限：“答应我，永远不要抛弃我。”

左晓曦勉强的勾了勾唇角，避而不谈地回了一句：“这世上哪有什么永远呢？”

不给晏跖征更多追问的机会，左晓曦话峰一转又问道：“我生完孩子一直没见到你，你到底在忙些什么？”

一提到生孩子，晏跖征的心就狠狠的一阵抽搐。那天在小院子里隔着门板听见曦儿的哭喊和挣扎，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好在现在曦儿安然的在他怀里，不然他一定会认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她，继而发疯。于是，明明是自己期盼已久的孩子，他却怎么也提不起喜欢的心思，甚至……有一点怨怼。

至于曦儿，他明明想念的快要发疯了，却不太敢来见她。毕竟是他又一次让她经历了地狱一般的痛苦，而他却无能为力。晏跖征觉得自己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过要保护她，绝不让她再受一丝伤害的话现在听来就是一个讽刺的笑话。所以没脸来见她，才借故躲避，只敢在她睡着以后偷偷的在床边坐一会儿，看着她的睡颜。甚至有的时候还会伸出手去探一探她的脉搏，否则他会怀疑睡得那样恬静的她是不是已经死于了那次生产。

可惜，这一切的心理活动晏跖征在左晓曦面前一个字也没敢提，只说了一个最合理也却冠冕堂皇的理由“先皇薨逝，我得主持大局。太忙了才没顾上你，你别怪我，好吗？”

左晓曦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小脸凝视着晏跖征道：“三郎，答应我一件事吧。”

晏跖征被她那双桃花一般的眼睛看得心柔软成了水，哪还有什么不能答应？于是先点了点头，然后才问：“什么事？”

“这次的事情，你好歹是承了尚兴的情。以后……若是有什么矛盾，你要念及旧情，再三考虑。好吗？”

“你在阳康为后，整个阳康都是你的。你皇舅舅不会舍得为难你分毫。而我，哪敢做半点惹你不悦的事情？所以放心吧，无论是阳康还是尚兴，都不会让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

晏跖征给的保证很美好。可左晓曦却只是抿着唇笑了笑……誓言和谎言只有一线之隔，前者是说的人当真了，后者是听的人当真的。与其将来发现这是谎言，不如当做一句戏言来听吧。

终究，只是戏言罢了。

左晓曦怕晏跖征看出什么端倪，于是只好收拾了心情另开话题问道：“如果你去找大哥求援的时候，大哥选择袖手旁观……你可还有把握能赢晏跖照？”

“傻瓜，赢他从来都不是问题。”晏跖征拉起左晓曦的小手放在唇间亲了亲然后继续说道：“我以前对这个皇位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只是日子过的太无聊了，总得给自己找点目标做点事情。后来娶了你，我开始发现我必须强大，否则我无法保护你。至于皇权……那只是我保护你的一种手段，却并不是我真正梦寐以求的东西。”

左晓曦略显诧异，扬着小脸听着晏跖征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一开始只想做个能保护你的王爷，甜甜蜜蜜闲闲散散的过着小日子。所以虽然我争权，但对皇位却没什么野心。直到四年前，乐滑城外那件事，他触动了我的底线，也让我彻底的醒悟……除非站在无人能够企及的地方展开羽翼，否则我根本保护不了你。所以你回了尚兴以后，我才真正的开始将目标狙击在皇位上。”

“晏跖照一直以为他做的很隐蔽，其实在他挑唆晏跖卓上战场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他才是这皇位争夺中真正的对手。但有一件事我估错了，那就是我以为他的目标是皇位，却不料他的目标原来是我的娘子。所以几次放错了诱饵，又有几次落入了他的圈套。以至于他当真的以为自己控制了全局，可以随意的拿捏我了。不过后来，我也确实有意的在面前露过几次马脚，也故意踩过几次陷阱……诚如你说，这大热的天人家挖个陷阱也不容易，不进去踩个计较岂不辜负了人家一番辛苦？”

“我说的？有这回事儿吗？不记得了……”左晓曦一脸的茫然，全然不记得还有过这么一回事。

“就是你为了莫珠的事儿入宫那天，和秋月她们两个说的。”晏跖征现在想到左晓曦一回来就要给他纳妾的事儿还是觉得压根直痒痒，真想狠狠的咬左晓曦一口，可左看右看，咬哪都不舍得，也就只好作罢了。

“臧飞回去告诉你的？”左晓曦记得，那天晏跖征派来保护自己的是臧飞，所以想也不用多想，肯定是他做的传话筒，只是没想到这征王府的暗卫，竟然连一字一句都没落下，全传给晏跖征听了。

“那会儿他和秋月还没这么腻歪，身为我的暗卫自然是听我吩咐的。你可千万别拿这事儿再去说给秋月听了。自你被晏跖照带走，臧飞已经被秋月撵出院里不准回房，连续在我身边值了一两个月的班了。这两天才好不容易哄得秋月开了门准他回家，你可千万别跟秋月翻旧账，我是真的受够了他那一副生无可恋的脸了。”

左晓曦呵笑出声音，点了点头算是答应。然后又继续问道：“所以你曾经故意跳进过晏跖照的圈套里？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