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蔷薇院（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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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东庭的回廊开阔大方，左右两旁的青松翠绿苍郁，不像中庭那般遮天蔽日，时不时看见鸟儿上下翻飞，清脆的啼叫让人轻松愉悦。

顺着回廊走到尽头就是哥哥的宅院，芳泥和春蕊侍立院口。我拉住行礼后准备去禀报的芳泥，让小池在院外等候。说实话，我很想看看哥哥认真的样子，从小到大，他都是那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嘴里说出的话半真半假，永远不会正经的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包括对父亲和母亲。但他对陈亭不一样，那天吃饭的时候，我感觉得到哥哥每一句话里的层峦叠嶂，似乎话中有话，但又模模糊糊，这种模糊与他平时对我们的模糊不同，不是那种似是而非的敷衍，而是一种精心设计的迷障，让答案触手可及，却又找不到清晰的方向。

蔷薇花开的正好，整个院子都弥漫着馥郁的幽香，不远处的石凳上坐着两个人，穿青白色衣裾的人是哥哥，神态儒雅，气度自宜，他一手拿着折扇，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人。陈亭身着靛蓝交领深裾，右手执一枚白子，神情却不似哥哥那般闲适。他微微蹙眉，看着石桌上的棋局，似乎在思考什么，又像是陷入了困境。我站在掩映的花架背后，静静地看着他们。一阵轻风吹过，花瓣随风轻柔地飘落下来，陈亭的双眼依然注视着棋盘，执棋的手却慢慢移到了左脸之外一寸的地方，然后顺着来的方向滑到棋盘，落在某处，稳而流畅，波澜不惊。

看到哥哥玩味的眼神，我想陈亭一定是下了一步好棋，否则以他的性格，就算是达官贵人也必定会被讽刺一番。哥哥没有说话，提起黑子，继续对垒。二人就这么面容平静地对抗，表面上风平浪静，棋局里剑拔弩张，我虽不懂棋道，但也听说过很多人会用这种方式斡旋。

站在架下很久了，他们都没有发现我，就连来斟茶的常奇都没注意到，我不禁觉得扫兴，但又不想过去打扰，只好就这么看着二人，琢磨他们脸上的表情。

这时，哥哥突然笑出声来，略微拱手：“陈兄果然厉害，白棋胜局已定，顾某甘拜下风。”陈亭也微笑地看着哥哥，“顾兄此言差矣，棋局尚未完成，何来胜局已定？”“顾某已无脱身之法。”陈亭又看了看棋盘，目光坚定，“此局乃是平局。”“哈哈哈……就像现在这样，岂不耐人寻味？”“顾兄果然深谙进退之道。”“不敢当。”哥哥站起身子，微微拱手，这么谦虚的他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还请陈兄多多赐教。”陈亭也站起来，不停摆手，“你我棋艺相当，不分上下，大不必如此。倒是我有一友人，智谋在我之上，善弈棋，工数理，长筹策。他日若有机会，可引你二人相识。”“如此？那顾某便翘首以待了。”二人相谈甚欢，我却不知怎么走出去。这时，哥哥神色变得庄重，刚错开的折扇被收回去，转头道：“这数日有劳陈兄替父亲操劳了。”“哪里。顾大人有你这样的儿子……”陈亭顿了一会儿，才缓慢而沉静地说，“才是家门之幸。”哥哥脸上露出了一些又是理解又是愧疚的表情，“父亲之错，我当竭力弥补，陈兄宅心仁厚，不计前嫌，为我会元宵衣旰食，呕心沥血，又救舍妹于水火，于公于私，中旻实在不知如何报答。”“别这么说，我为会元所做乃是职责所在，不值一提。你只当多行劝诫，勿要辜负朝廷对顾大人的期盼便好。至于令妹之事，也是偶然，大可不必如此。”“唉，只因舍妹愚钝胆小……”

愚钝？听到哥哥这样的评价，我心里又开始泛起涟漪，本盼望能言善辩的哥哥能在陈亭面前多说说我的好话，没想到他竟这么大方的将我的缺点暴露无遗，我心里实在是……不对，我为什么愚钝？我怎么会愚钝？我一定是从小被他欺负惯了，所以才有这种错觉，一定是的……我又气又急，站在花架下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