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玉西市，与其说是一个市，更像一个大点的镇子，由于是自治区，又邻近边境，治安管理并不是很好，街上随处可见穿着时髦的青年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甚至还有骑着摩托车呼啸而过的男人朝站在路边的麦忆白吹响口哨。

麦忆白在路边看行李，她和麦燕刚坐了十多个小时的大巴到这里，麦燕去拦了辆出租车，跑回来将行李箱提到出租车后备箱，麦忆白伸手想帮忙，却被她推开：“重！我来”。

麦忆白没说什么，率先上车，爬到了后座最里边，等麦燕放好行李坐在旁边，车子平稳朝玉西一中开去，麦忆白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陌生街景出了神，陷入复杂的思绪。

这虽是她出生的城市，今天却是她第一次踏足，这城市对于她是特别的，在将来也注定是不能忘却的。

麦忆白是晚产儿，比医生说的预产期足足迟了大半个月才出世，因为贫穷，父亲白胜松不得不将麦燕独自留在玉西，寄住在麦忆白的堂伯父家待产。

麦忆白的堂伯父是玉西一所小学数学老师，一家人三口住在学校分配的小宿舍里，十分拥挤，伯母李清性格苛刻，伯父白远志却温和友好，麦燕去时刚好赶上暑假，白远志便问了隔壁暑假不住校的老师借了钥匙，让麦燕自己住。

眼瞅着预产期就要到了，在沿海城市打工的白胜松提前一个月便赶了回来，可这一等就是两个月，预产期都过了大半个月了，麦燕的肚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胜松回来时兜里揣的工资也渐见底，两人都是在白远志家吃住，日子久了难免遭到嫂子李清白眼，一日吃完晚饭，受了李清脸色的白胜松和麦燕寻思商量；

“估计医生算错预产期了，这么久了还没动静......”

“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回事.......钱还剩多少？”麦燕摸了摸肚皮，十分发愁。

“我看还要些日子......这样干等也不是法子”白胜松抽了口自己卷的廉价纸烟：“我想把身上的钱都给嫂子当伙食费，然后出去干个个把月，挣点钱再回来。”

“可是......会不会也快了？”麦燕有些犹豫。

“我看没那么快，你放心，一有动静我立刻就回来！”不知是麦燕骨架小还是什么原因，这孩子按理该出来了，肚子看着却只有别人的六七个月大。

纵然百般不舍，第二天白胜松就把身上的大部分钱给了李清，托她照顾好麦燕，如若要生了，再帮忙找个好点的接生婆，剩下的小部分给了麦燕，自己只拎了用编织袋装着的行李和八块钱路费便出发了。

谁料白胜松刚走的第二日凌晨，麦燕就被疼醒了，天蒙蒙亮，她点亮屋里低瓦数小黄灯，感觉到肚里的孩子一个劲往外钻，想喊人，却使不上劲。

她知道来不及了，孩子就要出来了，因为是夏季，睡的是光床板，连张床单都没有，不知道哪来的理智，她竟还扯了旁边散落的几件衣裳垫在身下，想着孩子出来不能嗑疼了！

就在这个夏季简陋的教师宿舍，麦忆白降生了，没有爸爸，没有医生，甚至没有承接小小躯体的大手，掷地有声地落在了冰冷床板，然后发出抗议的嚎啕大哭。

李清和白志远天没亮便去买菜了，剩下他们十岁的儿子小开在隔壁屋，小开被婴儿的哭声惊醒，麦燕听到他从隔壁双架床上“咚”跃下来的声音，便用自己最大地力气喊道：“小开，快找你妈来！”

听到小开踉跄跑出去的声音，麦燕松了口气，因为没有剪脐带，不敢轻举妄动，她只能扭曲着脖子，看到身下那团哭泣的小肉球，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却又突然泛起苦涩，湿了眼眶：“这孩子怎么避着自己爸爸呀！”

而麦忆白降生的喜悦还没来得及传出去，却接到了让麦燕崩溃的噩耗，白胜松在去打工的路上遭遇车祸抢救无效死亡......

这一天，就像是上帝可恶至极的捉弄。

麦忆白的奶奶认为是麦忆白的降生克死了自己的儿子，坚决不愿意承认她，也不准人提起她，更不许她姓白。

可怜刚刚生产完的麦燕，忍着丧夫之痛，还要照顾襁褓孩子，而李清听信麦忆白奶奶的教唆，开始频频劝麦燕把孩子送给别人收养。

这可是她和丈夫唯一的骨肉，麦燕说什么也不愿意，最后只能忍受着他人的异样眼光，把尚未足月的孩子送到了远在宁川的外婆家，自己却远走沿海打工，临走前为麦忆白取了现在的名字，忆白，显而易见是为她那无缘相见的父亲而取。

麦燕是个勤奋的女人，在外打拼好几年，做起了生意，赚了钱便把已经上小学的麦忆白接到了身边，在这之前，却从未回宁川看过麦忆白，麦忆白想，她应该是对于白胜松的死，多少有些介怀吧.......

因为缺少童年的陪伴，又心存芥蒂，母女关系直到现在都是不温不火，麦燕对麦忆白给与了最大的自由，从来没有过多的要求和管束，可麦忆白却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变得沉默。

直到一个多月前，高一刚放寒假，麦忆白走进了麦燕的房间：“我想去玉西市上高中。”

麦燕脸色有些苍白：“什么时候有这想法的？”

“回来的路上。”

“为什么突然想转学？和现在的同学处不来吗？”麦忆白性格孤僻，虽不和人起仇，却也没什么朋友。

“不是，以前老听人提起，想去看看。”麦忆白想起了那些常聚在一起议论她的人。

麦燕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眼前已经快高过自己的女孩，一头清爽短发，低垂着眼脸，模样和性格一样安静。

“你一个人行吗？”

“可以。”

“你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