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世【07】葛玉儿杨奂（1/2）

十几年前的葛家村，还是个淳朴的小村子，这里尚未有很多先富起来的大户，如如今的葛员外家，也尚未有从青城告老前来养病的各位隐士。

而村西头的葛玉儿，是这个村子都引以为傲的大美人。她的美貌，那时候还没有引起附近城镇大款们的觊觎。那时候的葛家村教书先生杨奂，便同葛玉儿情投意合着。

葛玉儿同一般女子不同，生得好面貌，心地善良不说，就连性子都好得让人咋舌。而且，她的志向，同一般女子本来不同。

家贫，所以她甘愿劳苦，做得一手好绣活，由她的大哥葛大牛拿到镇上去卖，总能出个好价钱，更让人以为，这是哪家千金小姐做出的绣活儿，一时间成为畅销。更有村中、附近村里见过这绣活儿的，都来订制各式成亲要用的绣品，或是送人的，都极为有面子。

她的绣活儿好到什么程度？有一件事情为证。记得当时还只有十四岁的葛玉儿，在自家院子里借着天光做着绣活儿，那精致的绢面上所绣的，正是几朵正当盛开的牡丹花儿，当时便有几只蝴蝶当了真，竞相落在那绢面上，引得当时天真无邪的葛玉儿直笑。

杨奂第一眼见到葛玉儿便是这个场景，花儿映美人蝶纷飞，笑靥比花更如仙——这是杨奂这个书生见到这个场景心头自然涌出的一句打油诗。之后，这个画面便再也没有从他的脑海中抹去过。

而葛玉儿三个字，从此在他的生命中便割舍不去了。

而当时的葛玉儿，听到推门生，见进来一个陌生男子，只是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慌乱，随即镇定下来，取了针线筐里一块未曾上绣的绢帕将脸蒙了：“这位公子，不知您找的是谁？”

其实“公子”二字，不是杨奂这个乡村秀才所能够得上的。但作为尊称，葛玉儿见其身上衣裳虽不甚华丽，浑身的气度倒也不凡，气宇轩昂地不似一般书生。当下不免也多看了两眼。

“哦，在下姓杨，名奂，字子美，特意前来给葛大哥送米钱，唐突了姑娘，还请见谅。”杨奂当即便作揖，却也不敢再去看葛玉儿，生怕再招惹了姑娘。

心里却只想着，如何葛大牛家，竟然有这等精致的仙儿一样的人物，浑身气度，竟不似普通农户人家，真是难得。更看其面相，似是读过几年书的。女子读书，这倒是奇闻。何况在这乡野之间。

“哦，原来是杨公子，小女子失礼了。”葛玉儿忙忙起来，给杨奂行了礼，那等彬彬有礼的样子，又让杨奂惊诧了一番。心里暗暗摇头，这定不是个普通的乡间丫头。

葛玉儿心头倒没想那么多，只问：“既然是家兄托您送来的米钱……”

“哦，小生这就给您奉上，”杨奂赶紧将钱袋放在院子中水缸的木头盖子上，而后躬身退后，“在下告辞……”

然出了门后掩门，杨奂的心却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十几年来未曾有过波澜的情绪，似乎这一刻因为这一个鲜活的女子，怦然心动。

杨奂回头看了看被自己亲手掩上的小门，却又不敢再回头看。心里却不免有些遗憾。就这么走了？会不会太可惜了？才只顾着惶恐，现在回想起来，连这女子的声音都是清润的，如同山涧的泉水叮叮咚咚。

杨奂摇摇头，读书人，非礼勿视也，走人。

“杨公子——”

然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葛玉儿的声音。

杨奂顿时如同被雷劈中一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转身？势必再看见那仙女儿一样的姑娘，万一自己失态，岂不……

“杨公子？”这会儿的声音却在杨奂的身后了，葛玉儿隔着半开的柴门，将方才杨奂递过来的钱袋送了过来，“这不是家兄的钱袋，您莫不是拿错了？”

“轰”得一下，杨奂脑子都不会思考了。拿错了？好像是的，方才太过慌乱，杨奂伸手一摸兜里另一个钱袋，拿出来一看，确是一只深黑色的小布袋，袋口上精致地绣了一圈暗纹，似是紫藤萝的样式。

他一个穷书生，是不会有这等精致的钱袋的。

“杨公子？”葛玉儿又将那钱袋往前送了一送。

“哦，是拿错了，真是抱歉葛姑娘……”杨奂忙将手中还带着自己体温的钱袋给人家送过去，并且小心翼翼地从葛玉儿手中将自己单薄的钱袋取过来，面上便红了一圈。

“你怎知我姓葛？”葛玉儿见他的憨样，却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若是换做别的男人，葛玉儿是绝对不会多看两眼的。也许是当时春光明媚，也许是当时阳光正好，也许是当时暖风袭人，燕语呢喃，又也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缘分到了。

很多年后的云姑，也就是当年的葛玉儿，心里也这么想。只是当时除了叹息，没有别的了。

“难，难道姑娘不姓葛？”杨奂心里咯噔了一下，当即便想着，听闻葛大牛的弟弟新从隔壁村娶来一个美娇娥，难不成这姑娘竟是……

“嫂子，是在下唐突了嫂子……”杨奂心中越发惶恐，且有了一番自责和惭愧。人家这可是有夫之妇，亏他还……

那头葛玉儿却轻笑了两声：“什么嫂子，你错了，我是你那牛一样的葛大哥的亲妹妹。不过，我姓玉……”

“姓玉？”杨奂顿时愣了一下，难免看向葛玉儿。但见那雪色的绢帕之后，露出一双水晶石一样的眼眸，透着一丝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