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错缘（2/2）

“前一句我当你是在帮袁熠游说我，后一句我暂且认为你还视我如亲。”

不可否认，最明白她的还是他。

繆黎想笑，可是他笑不出来，在这陈国境内，大概也只有慧夫人才敢在大庭广众直呼其名了，“我也并非是只帮着他，也是在帮你。”

容纤苦笑，她自己何尝不知道缪黎是什么意思，她和蔚凡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她甚至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而她却一直念想着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久久不能放下。

这场雪来得浩大而静默，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不管不顾，深沉庄严得肃杀了整个王宫。而她却不愿执一把伞，任凭白色的落雪飘到肩头与发梢，繆黎默默地跟在她身后，陪着她在这冰天雪地里漫无目的地闲走。

“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的支持，你就不会遇见他，也……不至如此。”缪黎仿佛在自言自语，可是容纤明白，她都明白，但是她已无话可说。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活不了，也是因为你，我必须这么活。”不管外人怎么看他们俩人之间的关系，他们都对得起自己。

他是被容纤在街上捡回来的，一直都清楚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

那个时候容纤还小，走到哪里都有人保护着她，自出生以来见到的都是美好的事物，丰盛的食物以及待她极好的人，她身在自家的别院高楼赏灯，可是放眼对面的街道，怎么都无法想象会有人因为一个脏掉的馒头而争得头破血流，那个输掉的男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直在下的大雪无情地落在他的身上，而她，在温暖的花灯下，在众人的围绕中，默默地看着那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在黑暗的阴影里慢慢被大雪覆盖。

管家终于发现了小容纤的异常，挡在她的面前，想保护她让她忘记，可是她抬头看着管家，目光明亮而坚定，跑出自家别院往，奔向那个男孩，“救活他。”

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他活了下来，也幸有他的存在，让容纤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不完美。容决并不过多插手他们之间，因为他清楚缪黎的聪颖，他不会做出任何非份之事。

他们之间只是浓厚的兄妹情谊，这种情谊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如果有人想伤害容纤，缪黎会不惜命地与之抗衡，但袁熠不仅不是那种人，并且还是陈国的王。

他和容纤都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袁熠的情深，在宫里，甚至是整个陈国都由不得她现在这么高傲和执拗。

缪黎心情复杂，但也庆幸，袁熠是真的爱她。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回过神来才发现对自己的身旁多了一人为她撑伞，而缪黎早已不见了踪影。

“不冷吗？”袁熠的声音轻柔，眼眸清澈明亮，玄紫色的华服衬托出袁熠的贵气与精神。

“冷又如何？”容纤迎上他的清澈，反问。她的言语就同此时的天气一样，冰冷。

“不如何。”争辩只能说明无法掌控，所以他选择将伞交到她的手心，自己离开。

他从未听过她爱慕过什么人，却也从来没想过进入她的心竟是这般困难。他原以为他能给她一切，锦衣玉食和随心所欲的自由，但是慢慢地才发现，他高估了自己。

容纤当然明白若不是他放任自己，这样的年纪，孩子都可以有了，而他一直对外称慧夫人癸水未至，将婚期无限延期，若不是他重视自己，缪黎早就死了一百次，若不是他那么顾及自己的感受，她根本不能自己。

她知道他极力想要保留他们之间的单纯，可是她的心里，总有些挥之不去的不甘愿，她给不了他温柔，也不愿意待他不公，这也便是对他的情谊。

同年，陈国收容了因睿晋两国战乱而逃难到陈的贫民，加之从前年就开始的干旱局面，让陈国的情况雪上加霜，临朝才两年的袁熠无法在短时间内根本改变这种贫瘠的局面，他曾想试着去问容纤，倘若陈国的臣民有一天快饿死了，他们容家会不会袖手旁观，岂料他未开口，容纤便许了他，但条件是要与她保持着这样的关系，从今而后，自始至终。他没有说话，摇摇头便走了。

灵薇花原是木神纡薇所造，但因有起死回生之效，耗灵较大，流落到人间的种子甚少，又因花期长难种植等诸多原因而几近灭绝。而后种子经好几个世纪辗转来到西域云脱，云脱人见其花蕊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便精心培育，尽管如此，收成仍不见好。

睿晋两国富强，常常会不惜代价去云脱谋求为数不多的新鲜花蕊救人性命，可云脱离中原四洲路途遥远，若是急于救人性命，恐怕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袁熠狠下心将国库一半的银两买下了云脱为数不多的灵薇花种子，以求在第一个收获季缓解饥荒问题，不过想要解决当前的灾情，那就只能靠国库剩下的银两向别国去购买粮食。钱不够，他也只能抛开身份亲笔去借，幸好张国年幼的世子戚永青为人纯良，象征性地收取了陈国定金就将一石石一车车的粮食都送给了袁熠，因运送得及时，寒冬过后，灾情基本得到了稳定，可是想让他的臣民每个人都能够吃上一餐饱饭，还是比较困难。

每当袁熠心烦的时候，他都喜欢在宫里信步走走，每次都会不自觉地走到慧娴宫，等他意识到后，他也只是站在宫外不进去，他知道她的心不属于他，更不愿看到两人相对无言的局面。

他所有情感只是为了等她一个心甘情愿。

春寒料峭，携带着凄风与冷雨，吹打着袁熠很是单薄的身体。他并没有再披上华服，因为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臣民连最基本的温饱都解决不了，他就提醒着自己，他是这个国家最没有资格贪欢的人。

袁熠准备往回走，现在什么模样他自己心里明白，没有一个男子希望自己在窘迫的时候遇见心仪的女子，更何况他是陈国的王。

“袁……王上。”从来就只有她敢这么叫唤他的名字，他很享受，至少她待他与别人不同，但现在怎么这么称呼了，讽刺他此刻的境地么？他不回头，只是等着她再说什么。

“对不起。”春风划过他们的鬓角发梢，长发在风里飘摇，清冷凛冽，不期而遇的雪花竟又一片一片地落下，煽情地为他俩布置了天地之间纯白的剧幕。

身后是遥远的温柔，而他却敌不过别人的一面之缘。

他什么都知道了。

“对不起什么？”袁熠转身，笑得格外绚烂，却丝毫不畏惧这样的严寒。

是她不识抬举，是她天真执拗，是她把陈国百姓当成的交换的条件，但是她依旧想要这么下去，容纤无言以对。

她只能看着他，可就当想她看着他的面容时，突然发现他变了许多，尽管外形依旧年轻飒爽，但那清澈的眼神却早已不在。

“很久没回家了吧，明天我会带着缪黎和你一起去你家看看。”袁熠淡淡地说完就走了，待她回过神来，大雪已经覆盖了他离去的印记。

<!--div class="center mgt12"></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