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羽箭（2/2）

另有三骑黑骑,立马横枪,面目猥琐,口中不断变换花俏的脏话,骂到兴头,还辅以张狂大笑。

护军校成义已经累得大汗淋漓,嗓子沙哑不堪,心道这正国人可真他妈禁骂!三个时辰了,都纹丝不动?!他不耐烦的拧起眉头,脸上横肉也微微抖动起来,这天气鬼热鬼热的!要不是太子监军昨夜下了死命令,叫他务必连续骂城三日,他何苦来受这份罪?他应该和那些同太子炳熙一起来的兵长们在营帐里吃西瓜、饮美酒才对!

他抹了一把额上的湿汗,向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对身旁一摆手,“成种!过来!”身旁一骑马匹闻声向他一靠,“哥,怎么着?还怎么骂?”尖嘴瘦脸的男人双目炯炯地看着他,等他的下一个骂城口令。

“按昨晚太子吩咐的办!”成轶眼中乍现一抹狠色。

成种一皱眉,眼中充满犹疑之色:“哥,大将军那里……”

成轶双眉一竖:“你傻啦!太子在这儿,大将军算个屁啊!你想在这儿烤死,老子可不想!”

“可是……”

“孬种!我来!”成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他一拨马缰,对着城楼上哈哈一笑,高声叫道:“上面的人!你们可知道你们主帅为何不敢出城应战?”

“大哥给说说!”下面一众兵士迎合之声此起彼伏。

成轶又是几声大笑:“听说,那小子小的时候就是个怂蛋!是个只会躲在自己娘亲裙摆后面哭的怂蛋包!”

“护军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

“哈!当然是真的!”他调了调马头,一脸讥消猥琐之色,“那小子小时候箭法不济,一个不小心,居然把自己亲弟弟给射死了!”他说得兴起,又纵马跃前几步继续仰头大喊“哈哈!上面的小儿,你们还不知道吧!哈!后来,他娘亲!也就是你们的王后……”

这人不知是不是老虎转世,嗓门子极大,背风都能传十里!况且一脸的欠揍模样,城楼上的正国兵士也是铮铮汉子,见一军主帅竟被这混蛋如此羞辱,虽姿势不变,但一个个都把拳握得死死的,恨不能剥其皮抽其筋!

士午站在城楼上,句句听得清楚,心下不禁恻然——真有这事吗?正出神间,肩上突然一重,扭头一看,见守城兵长目色狠厉地凝着城楼下破口大骂的秦兵,一把弓箭随之递到自己手上。

“你离他最近,把他射死!”

士午的箭法在正军下士中也是出了名的,此时眯眼向下望去,见那人虽然口中肆意,但所处位置却正正在一箭之外,又是背风,是根本不可能射到的,他有些迟疑地皱起了眉头……

“若一箭射死他,升你做上士”

士午闻言一咬牙,缓缓接过弓箭。

“若不能一箭射死,你便自裁!”

“……”

距风城东门一里地外,有一高四余丈的砾石坡,常有秦军斥候在这里瞭望风城城防调配。此时,两名斥候前面停了两匹骏马,其中一匹颇为罕见,它通体黑亮,四蹄雪白,颈上一丛白色香鬃。

一只白色战袍包裹的手臂探进马鞍锦袋,细长两指挟出一支玄铁打造的黑羽箭,箭头上烙有一个“龙”字。

“将军!此人可是太子的护军校!”男子身着黑甲灰色战袍,稚气尚未褪尽的脸上满是与之不相符的忧虑神色,“昨日太子领兵入营,他便就在鞍前……”

“羊靖,烈鹰弓。”声音沉稳淡定。

“大将军……”羊靖还想再劝。

男子却侧目向他一瞥,目光沉峻坚定。

羊靖无奈,从背上取下长弓,双手递过。这弓不重,但极坚韧,刀剑不伤。

白色战袍男子挽弓搭箭,唇角微崩,双眸一眯,两指轻轻一放……

一箭既出,他放下长弓,二指一衔,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笛,在手中把玩了几下,问羊靖道:“跟他住在一个营帐的,有没有龙骑营的人?”

“有,太子来得突然,除了亲卫,他带来的兵士都分插进了各处营帐。”

“好。”

士午眸光沉毅,两耳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包括城楼下的谩骂调侃和身边长官的威胁恐吓,他调好箭尖角度后,右手两指却一直未松——他在等,等手不再颤抖,等心跳平稳,等风势稍弱,等目标再嚣张地近前一厘……

城下成轶等人看到拉开弓箭的士午,更是哈哈大笑,“怎么?刚说你家主子箭法不济,你就来凑热闹了?!来来来,让你家成爷看看你的本事!看是不是像你家主子一样没用!”成轶张狂大笑,眼里蓄满鄙夷和不屑,身后一众黑骑也跟着抚腹大笑。

“呸!自不量力!哈哈……哈……哈……啊——”癫狂的笑声突然间被一声惨叫取代。

成种大惊,只见成轶背心已被一支羽箭洞穿,他双手紧紧攥着马缰,可身体已摇晃着向后跌去,扑通一声,箭身穿心而过!脸孔扭曲的成轶眼睛犹自不甘地盯着身后……

“大哥——”

“护军大人——”

成种飞掠下马,几步冲到成轶身边,颤抖着手一把拖抱住他,急忙向后退去……当目光瞥见成轶胸前箭头时,惊怒交加的脸孔猛地一僵!

城楼上却是一片欢呼,“大人您看!秦狗居然让咱们的箭士给吓死了!哈哈……”

“这种恶棍,老天难容!呸!”

“活该!王八羔子!还是让你们主子先教教你们怎么尿裤子吧!哈哈哈……”

正军城卫被足足骂了一天,见此大快人心一幕,都顾忌不得军令了,一个个连讽带骂、拍手称快。城守也不制止,他哈哈一笑拍了拍身边士午的肩膀“好样的!从今天开始,你是上士了!”

士午嘿嘿一笑,转过头回看城下,望着几匹黑骑绝尘而去的方向,目光凝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