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深蓝渐紫（2/2）

一路向东，列车外的风景也还是那么乏味的，除了一些霍比特人一样高大的住房外就是山、河、隧道、林、草地、、、鲜有能令人新奇的景色——真的是应了那句话了——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差不多。以致于一车的人都懒得像窗外投去一瞥了。令郁瑕困惑的是——世界上，就是瓷器国就有那么多的人，怎么就少有人能有比较独特的感受，然后赋之于文字而后流传于世呢？不是文人很多的啊？难道就没人来关心一下自己以外的人的生活？难道就不能报道或关心一下那些孜孜不倦地在人文关怀上艰难跋涉着的人？还是没有人在用心生活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每个人都成了世界的中心了之后美就不能只停留在一处了？也随之分散了？或是也随着人性一样七零八落了？

总之就是一趟车十几个小时，差不多一昼夜，郁瑕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的，对‘沉默是金’这句话，他还是深有体会的——一文不值——还金子——不知道说这话的人是怎么想的。人不是生来就喜欢沉默的，只是没有人愿意倾听，才让冷漠敷在自己的脸上的。不过沉默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不做坏事，对集体还是没有损害，要是积蓄了几年而后爆发出来就有点危险了，不过，爆发之前是没有人在意的，而爆发之后呢？爆都爆发了，再在意有什么用，也还不是一样的？只有看上去，人有很多选择，而其实呢？看不见的那一条路早就预设好了似的——只等着人兴致勃勃地踏上去践行自己的宿命了。

其实，郁瑕并不怎么想回到家乡去，一来，自己刚过十九岁，很是叛逆；二来，自己选择的路还没走一半；三来，一会去一定会被爷爷奶奶唠叨很长一段时间的；四来，他一事无成，学业也岌岌可危，半年什么长进都没有；五来，他不想碰到熟人，尤其是故乡那些老了的熟人，那些看着他长大的熟人；六来，世界那么大，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人都差不多，至于为什么离开又回到起点，他没有好的回答给自己；七来，郁瑕是不能厌恶生命的，他毫无理由厌恶，但他怎么都无法喜欢上同类，总是敏锐地、他能看到令自己反胃的事物——他的眼睛和心早就被污染了还来反感他的祖先们——他自己不是个东西而又来说别人的不是——比那只甲虫可鄙多了；八来，就是一点都不想往前走，也还是得走下去的，就是不能为自己生活着，也得为生下他的父母生存着，生命不是自己的，那苦恼、痛苦、绝望也是子虚乌有的；九来，不是还可以顺其自然吗？回去吧！顺利过了今年再说，没人对你期望很高，你不让自己失望就已经很不错了的，其他的事情不就是管他的吗？只要你心情不好——年轻人的话——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去他妈的的！——然后平息了之后承担后果就是了；十来，就是在这样的，他渐渐地就选择了，别人的都是这样的，他也得学习一下，不然就太不入流了，像个普通人那样做事才是正确的！——也没见着你身上有什么独特的艺术气质？！——要是有的话你早就光芒四射了——‘怎么还会窝囊在云之南这么个不入流的学校！’——大学的室友说了一句不容他辩驳的话！

忽然就很冷了，车窗外也看得见留在山上的残雪，一年中第一次看到雪还是比较欣喜的，同时，寒气也侵入列车了，车里面的人都拿出了比较厚的衣服来穿在身上。郁瑕倒是比较喜欢尼采说的宁可在天冷的冬天被冻地手脚开裂、瑟瑟发抖也不愿意呆在闷热的夏日蔫蔫欲死度日。他比较认同这句话，不全是因为冷，还有雪，纯洁的雪，雪白的雪，那不同于任何东西的纯净的冷的默然的不以任何情感为转移的超然人之外的雪，像极了上帝哀伤的化身，悲天悯人的，限制了人的行为和*的，冷静的，本位思考的，洋洋洒洒的、沙沙有声的、还因为故乡小时候他曾见过的、印象的、印象中的、印象中跟世界是一样的、印象中雪就是世界了的，他喜欢雪，喜欢雪把世界都压制住，喜欢喜欢雪像死神一样公允地覆盖在一切事物身上——山丘、树林、河流、湖泊、草丛、小沟、牛粪、房屋、道路、木桥、行人、坟墓、小船、残莲塘、、、一切地球上裸露着身体的东西都可以被雪覆盖，戴上雪的面具，完全不一样了，事物的模样都不一样的，狰狞的都温和了，恶臭的都馨香了，残破不堪的都被复原了。因为雪总是哀婉着微笑的，总是无限仁慈地抚弄任何抗逆着它的威力的尖锐的茅草的，只是倾洒、只是倾落，不同于雨会把人淋湿，不同于冰雹破坏人的房屋，不同于风暴那样肆虐，它温柔、慈爱、多变、飘忽、脆弱、不像人眼看上去的那样，没有一点人身上具备的品质，几乎跟人没有关系。

要是有人能注意一下的话，一定会发现郁瑕在望着窗外失神的，浮现在他湿润的眼里的就是山丘上残留着的雪，当然，这个时候要只是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然后以为优雅的女孩子也凝视注视着眼前愣住了的郁瑕，一定是一副爱意充盈的画面，然，事实是什么？对面一对老夫妻在吃着在家里就准备好了的中午玩餐，还用土气地掉渣的话交谈着关于雪的冷和白，还用的是故乡家乡附近的那种方言，刺耳、别扭。旁白的油腻腻头发的胖胖认识呢？瞥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专心研究自己的小说去了——两耳不闻窗外事。郁瑕望还得隔着一个人看窗外的雪景，虽然不会像《七宗罪》里的犯罪人是那样一看到别人交谈低俗的事情就作呕，但也难免会把嫌弃的表情挂在脸上，郁怒也在他眼里一闪而过，然后整个情绪都随着火车插进痛苦和黑暗的深处去，暗下来，所有的面孔都丑陋三分，这时候，可以趁人不注意去打量一下在白天不好直视的对方的外貌。不过，郁瑕没有什么好看的，他的眼睛像是一扫就可以看穿一个人的灵魂似的，只有不到一秒钟就可以了解到一个人的心灵深处——他有时候自己感觉有这样的能力——比悟空的好用多了。不是说，一个人所经历的任何事情都会写在脸上的吗？看人的一张脸和失神的时候一个眼神就差不多活过那个人的一生了！——要是修炼到这种境界——当然可以说自己是阅历丰富的了！

<!--div class="center mgt12"></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