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触动（2/2）

唐绍怔了怔，然后抬头看着久久。他的面容如月光清冷亦如月光令人沉醉。

久久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

她很害怕接近他，但是此刻，看着这个男人，却令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知有多少次，她也一个人坐在夜幕里，投在地上一个孤独的影子。没人来安慰，更没人给予帮助。

她慢慢坐在唐绍的旁边，与他四目相对。

寂静的夜，月光如水。

女孩的双眼透出纯蓝色的光亮，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着她的脸庞。刘海整齐地垂在眉间，长长的黑发披洒到腰际。她的睫毛浓密，使得一双黑亮灵动的眼睛更显动人，纤巧而美丽的鼻子下是弧度优美色泽红润的双唇。她的皮肤白皙柔嫩，身形小巧，处处散发着清纯而温柔的美好气息。

这样的一个女孩，却被强迫拉入了黑暗凶残的世界里，唐绍坚硬如冰的心渐渐柔软起来。

他慢慢放下药瓶，然后抬手轻轻解着自己的衣扣。

看到唐绍接受了自己的帮助，久久突然感到紧张，还有一点说不清楚的欣喜。她望着那张俊朗的脸，月光中如同冰冷的雕塑。

唐绍慢慢拉下自己的衬衣，宽厚结实的身躯上到处是或浅或深的伤疤！

久久被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吓到了，她睁大了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他肩膀处不断往外涌血的又长又深的伤口，更是令她触目惊心！

她故作镇定地伸出胳膊拿起药瓶，然后稍作停顿又放了回去，她攥了攥拳头，抬起头来：“伤口还在流血，我先帮你清理干净吧。”

唐绍的额头冒出汗水，他看着神色紧张的久久，然后微微点点头。

久久从药箱里拿出生理盐水和棉棒，她的两只手有些颤抖，唐绍可以感觉得到。

“你忍一忍。”久久的双眼如星辰般闪烁。

唐绍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是他的语气却显得很轻松：“没关系。”

久久看着他，紧张地点点头，然后抬起手，用浸了盐水的棉棒擦拭着伤口和伤口周围的淤血。

盐水接触到伤口的时候，唐绍微微抖了下肩膀，他咬紧牙关，闷哼了一声。

听到唐绍痛苦地喘息，久久慌张地停下来，立刻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气。

唐绍没有想到久久会这么做，他扭头看着久久，深邃的双眼透着说不清的光亮。这个美丽而美好的女孩，令他动容。

久久微微皱着眉，眼里满是担忧。她一边用指尖轻轻按了按伤口周边的皮肤，一边继续对着伤口吹起。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女孩，静静地说：“害怕吗？”

久久听到他的问话，稍感惊讶，她顿了顿，没有抬头看他，而是继续为他清理伤口。

“只有让你呆在这里，才能保你安全。”唐绍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夹杂了一点愧疚。

虽然至今久久也不知道他所谓的危险到底有多可怕，但她依旧觉得他没有骗她。

只是，听他说这些话，她就很想冲动地哭一场。

“我会尽我所能，让你远离那些残忍的事情。但是，我的生活本身就是凶残和血腥的……让你经历这些，我很抱歉。”唐绍俊朗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孤独而忧伤。

久久的双眼微红，眼眶里闪烁着泪光。

“久久。”

唐绍的这一声轻唤，令她心中蓦然一紧。她慢慢抬起头来，望向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男人的脸轮廓鲜明，俊朗异常。

久久一直认为他眼睛发出的光是冰冷淡漠的，可此刻她发现，那双眸子竟流露着伤感和孤独，还有些许的歉意。那种眼神令久久如同飞蛾扑火般沉迷，她的心跳猛然加速。

“请你试着相信……如果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我一定会让你离开这里。”他的目光深邃，在月色中朦胧不清。

久久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泪珠如一颗水晶滴落下来。

唐绍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那双发亮的眸子如灿烂的烟火，在绚丽之后归于黯淡。

4.

转天清晨，久久比以往醒的晚很多，昨晚是她在这个家里睡得最安稳的一天。她感到大量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才渐渐转醒。她睁开眼睛，周围安静极了。她的脸色红润，精神饱满，坐起身来，看着窗外美妙的晨光，心情很舒畅，仿佛一切不安与烦恼都不存在。

她把床单放回床上，收拾妥当后，来到外屋。

外屋整洁明亮，那张沙发周围已经没有血迹，似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

她来到一楼，平时她下到一楼就会看见王妈，王妈见她下楼，便会给她准备早餐，但是今天却不见王妈。她四处张望，竟透过餐厅的玻璃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不能确定，便慢慢走过去看。

她听见餐具轻轻碰触的声音，走到餐厅门口，终于看到唐绍静静地坐在那里。

唐绍扭头看到她，声音轻轻地对她说：“吃早餐吧。”

餐厅的装潢温馨别致，男人周身有大量阳光围绕，久久不敢相信眼前的人，与她印象中冰冷阴暗的那个男人是同一个人。她的意识有些错乱，怔了怔才慢慢坐在他的对面，低下头，便看到一份美味的早餐摆在眼前。

“谢谢。”她小声说道。

唐绍的气色很好，根本没有一点受了伤的虚弱感。这令久久更加觉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是一场梦。

唐绍抬眼看了看她，然后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睡在床上？”

久久的手停在空中，她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件事。他怎么会知道呢？难道是王妈告诉他的？

她抬手抿了抿耳边的发丝，不知如何回答：“我……不能睡在那张床上。”

唐绍看着她，双眼炯炯有神。

久久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继续咀嚼食物。

片刻，唐绍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下个星期我可以带你出去买些东西。”

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有什么需要的，或是想做的，可以告诉我。”

久久的眼神渐渐朦胧，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她确实有一件事想要做，在好久之前就想做。她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呆多久，恐怕会很久，她很想找一件长期的事情来做。

稍作思考，她紧紧捏住咖啡杯，声音轻得虚幻：“我想学游泳。”

唐绍微微有些震惊，他望着久久，投向她的目光意味深长。

久久鼓足了勇气直直地看着他的双眼。

唐绍慢慢恢复了平静而冰冷的神情，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好，我会安排。”

久久抿了抿唇，低头继续吃早餐。片刻，稍稍抬头看着唐绍的肩膀，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衣，看不出身上是否绑着绷带，更看不见伤口有没有止住血。

“你的伤口，还会流血吗？”她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唐绍抬起头望向她，眼中闪过一道光亮。

她有些后悔自己说了这句话，她低下头捏着叉子，显得有点紧张。

片刻，唐绍静静地说：“应该没事了。”

女孩猛地抬头看他，心中冒出一股酸楚。

他的回答并不确定，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伤口有没有止住血。似乎很少有人这样问他，他才会一时间想不出怎样回答，才会把最诚实的话脱口而出。

这大概就是他为什么选了一件黑色的衬衣，即便血渍浸湿衣料，也不会被人发现。

就好像她刚开始去夜市端盘子，她以前从没干过粗活，在后厨刷碗经常划伤手指，她害怕老板发现她笨手笨脚不再用她，便总是在老板面前捂住伤口。

这个男人的境况应该比她更糟糕更复杂，所以才会对痛苦和忧伤不再敏感，早已习惯了独自撑住一切。

“那么深的伤口是需要缝合的。”

“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唐绍的声音和初见他时一样的淡漠。

久久感到有些诧异，不过想想，大概也能明白唐绍的那个领域需要掩盖很多事实，就如同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