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残酷（2/2）

妇人穿一身黑衣，望着远处的那张遗像，冰着一张脸，可眼中却闪动着哀伤的光点。片刻，她慢慢把视线转移到站在一旁身材挺拔的唐绍身上。

“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她的笑容散发寒意。

唐绍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扭头对身后的程越小声吩咐着：“让其他人都先出去吧。”

程越扫了一眼谢曼身后的六名保镖，有些顾忌地看着唐绍。

“按我说的做。”唐绍仍旧这样吩咐。

“是。”程越点点头，带着唐家人走了出去。

屋子里瞬间寂静无声。

唐绍慢慢转回去，俯下身继续整理着遗像前的花束。

谢曼踩着高跟鞋缓缓走过来，上了一炷香。

她静静地望着遗像，声音有些缥缈：“你怎么能身边一个人也不留？”

唐绍不屑地勾起嘴角，双手插进裤子口袋：“你确定六个人就能要了我的命吗？”

谢曼冷冷地笑出了声，扭头看着他：“我要是在这里杀了你，我也不可能活着出去。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死。”

唐绍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波动，他就这么一直盯着谢曼看。

“我还要在这里夺回属于我的一切，我可不能死。”谢曼的双眼透着深重的仇恨。

唐绍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他走到谢曼面前，用透着寒光的双眼死死盯住她。

“如果非要说唐家有你的东西，那便是你刚刚插在香炉里的这柱香。你和唐秋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在他闭上眼的那一刻就结束了，今天我允许你上这柱香只因你是唐骏的母亲。这几年你在唐家背后做了多少手脚我一清二楚，不要试图触碰我的底线。”唐绍的声音犹如幽谷中坠落石子般令人毛骨悚然，“不然，我会用你想不到的方法让你后悔！”

谢曼眼中有些许的畏惧，但她绝不能躲避唐绍的目光，说什么也要撑住：“你以为随便威胁我两句，就能让我善罢甘休吗？”

“威胁？”唐绍清冷地笑了两声，“我唐绍从来不做这么无聊的事。”

男人深暗的双眼好似海水击石一般溅起凌冽波光：“我只是把会发生的事讲给你听，你最好做全了那些自不量力的事来证实，看看我是不是说到做到。”

谢曼从没想到她印象中的那个少年如今变得如此阴暗可怖，所以唐绍的这一串话才让她感到异常的心惊肉跳。她脸色发青，冒出一身冷汗，一时找不到语言来回击。

唐绍把她眼中的恐慌看得一清二楚，他始终盯着她，片刻，竟偏着头露出一点轻松地笑意：“这个世上，没有令我害怕的事情，因为我没什么可以失去。这一秒活着，下一秒死去，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可在你的眼里我看见了太多顾虑，你输定了。”

唐绍一下子就看穿了她最想隐藏的情绪，眼前的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的可怕。

“你不要得意的太早。”她往后退了两步，不甘心地转身逃离。

谢曼是唐绍父亲在唐绍母亲去世第五天就带回家的女人。他和谢曼之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注定了要相互憎恨。

唐绍扬着下巴，漠然地望着父亲的遗像。

比起谢曼，他更恨父亲当年利用了这个女人，即便那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程越。”他的嗓音幽静。

程越从门外走过来。

“找两个信得过的，从今天起，二十四小时盯住谢曼，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

程希认真点点头：“知道了，绍哥放心。”

自从他踏入这黑暗的漩涡之中，他就深知生命终止，争斗和算计才会终止。他抬手捏了捏高挺的鼻梁，显得十分疲惫。

程希有些担心他的身体：“绍哥，这两天你都没怎么睡觉，要不先去车里休息一会儿吧。”

“我没事。”

唐绍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于是拿起手机，不经意间，在门口看见了一个他情愿见到又不情愿见到的男子。

程越左右看了看两个人，低下头，默默走了出去。

男子二十岁左右，皮肤光洁，眉清目秀。

他是唐骏，谢曼的儿子，唐绍的弟弟。

他把行李箱推到一边，静静地走过来，庄重地磕头上香。

唐绍低着头，默不作声。

唐骏缓缓站起来，扭头看着他的哥哥，眼睛里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唐绍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目视前方，语气冷冰冰的：“你最终还是回来了。”

“父亲病重去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唐骏的语气里夹杂着埋怨，眼神中却透露着对哥哥真切的爱。

“你不是照样知道了。”

唐骏的眼眶渐渐变红，眼角有些湿润。他用力喘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我已经长得快和你一样高了，你真的不打算仔细看看我吗？”

唐绍抿着唇，稍稍垂下眼睛：“上完香，就走吧。”

唐骏的视线变得模糊，他看不清哥哥眼中是否有一丝丝的牵挂。或许，看不清才好。

从小到大他总是找着各种方法去理解哥哥对他的提防和怨恨，并且不厌其烦地向哥哥证明自己只是想要亲近他，依赖他，仅此而已。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唐骏的声音显得有些忧伤，“唐氏是你的，我绝不会抢你的东西。”

“那你就不该回来。”唐绍有些愤怒地扭头看了一眼唐骏，就这一眼，便令唐骏眼中无尽的伤痛，瞬间钻进他的心里。

他的双眼晃动，迈开大步想要逃离。

“哥！”唐骏大声叫住了他。

这一个字承载了两个人多少的心酸与痛苦。

唐绍皱紧眉头，眼中再也藏不住对弟弟的愧疚和牵挂。

唐骏的嘴角微微抽动，眼中闪过一丝温暖：“哥，我很想念你。”

唐绍低着头，紧紧攥住手心。

谢曼会豁出一切与他争唐氏，他和这个女人最后只能活一个。很久之前他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他不能爱唐骏。

最终他的弟弟会恨他入骨，那么这种怨恨早一点开始才好。这样的话，到了最后，两个人才不会承受不住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因此一直以来，他疏远唐骏，冷眼相对，话语里不掺有任何情感。

可他的弟弟远比他以为的更爱他。

唐骏往前走了两步，眼中似乎蕴含着灿烂的阳光：“我不想回英国了，我想在这里上大学。将来开一间教小孩子的画室，或是一家小的画廊，每天匆忙地上下班，没准还会爱上一个女孩，有一个自己的家。”

唐绍的肩膀微微有些颤抖，他虽然背对着他的弟弟，但他仍可以猜到此刻他可爱善良的弟弟脸上有着怎样的笑容。

唐骏又靠近了一些，他依旧含着泪水微笑：“哥，我想留在你身边，安静地生活。”

如果真的能那样就好了……

唐绍痛苦地闭上双眼，静静地迈开步子：“你跟我，怎么可能会一起生活。”

他走出灵堂，站在空荡的走廊中间，冷峻的脸再也掩盖不住哀凉的悲伤。

他真的希望有一天唐骏会变作他设想中的那样恨他吗？真的希望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