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命定的，那壁断崖7,父与子,爱与罪（2/2）

“玉丫头，你上过学吗？跟师公回武当山学武好不好？”

“书是请了先生教的。武功，她是一点也不会。”

白清风上来就打断了沈自君。

“那也不能把她留在家里呀。你看她的身形体格，你难道要让她做个无能庸妇吗！”

白清风被噎住了。脸色很难看。

“让她自己说吧。玉儿，你是要留家里还是上武当山。”

白寒玉想了想。

小声说道“还是算了吧。我手脚笨拙，别把武当的功夫给练坏了。”

沈自君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

“带玉儿去阁间。——嘉义！”

寒玉站着没动。

明朗和凯航拽着她就推了出来。

寒玉触见夏敬民的

眼神。有股瘆人的东西。

“穆师伯还在闭关。寒玉还四六不懂呢，再扰了师伯他老人家修行。过两年再说吧。”

“白清风你是什么东西！你都是半路出家，摸爬上来的。

你要让夏流云的孙女跟着你学那些不伦不类的功夫吗！”

“再怎么说，清风剑法也是师父一生的心血。

总不能没人继承得起来。玉儿是最好的人选…”

“清风无能。我白某人的女儿资质庸凡，担不起这样的大任。”

白清风压着火，深吸了一口气。

“你别忘了。她也是夏家的女儿。

你不让她练太极剑，难不成要她学那些乌七八糟的武功吗！”

“白清风无德无能。

小女无知。就不劳烦诸位费心了，

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让她涉足武林中事的。

但我可以保证，若她日后习武，绝不会学太极以外任何流派的武功。”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沈自君义正言辞的斥责道

“白清风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看看你的大女儿成天都在和什么人厮混。

还有 你那群宝贝徒弟，功夫练得还不如香堂的俗家弟子！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孩子。”

“就拿项上的这颗人头吧。”

白清风背对着二人，看不见脸。

“今儿就由着师叔骂，弟子问心无愧。我的孩子，

是贪玩些。可他们个个坦荡磊落！他们练的也都是正大光明的太极功夫。

师叔又何必跟孩子们过不去呢。”

“你——”

“师叔，别说了。我们回去吧。”

沈自君激愤难捺。

夏敬民立在两人中间，压着嗓音

“孩子才刚回来，闹成这样，让孩子怎么看我们。再说，

他阻了这回，还有下回呢。”

沈自君拂袖而去。

“咣——”

门板的巨响荡去廊上。

白清风又听到了二十年前，云帅父女头七，这帮人指着鼻子

把他骂得跟孙子一样的那些话。

当时他也站在同样的位置上。

只不过当年，才二十出头的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小女的事，就不劳烦夏师兄费心了。旁的都好说，

但就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们想都不要想。”

“院子里的东西是送给寒玉的，是我们做长辈的一点儿心意。告辞了。”

夏敬民出门时。

咬在白清风耳边“柳云，你就是匹得势忘恩的恶狼。”

“师兄抬举了。小弟，受不起。”

白清风轻描淡写的回了句。

嗓子，已经全部哑掉了。

凯航倚在门框上。

手中，骨节格格作响。

明朗坐在桌子上。

两手死死地按着桌子。双目通红。

嘉义靠在落地帷帐上。神色哀伤 。

房门空着一道缝。

外面，是暗蓝暗蓝的天。

白寒玉的泪，滴下来。

一墙之隔。

那些都要掀了屋顶的话。

刀子一般。一字不落。

寒玉真的觉得武功是世上最可怕的那样东西。

它能杀人于无形。

她哪会知道，

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还有这个虎狼当道，光怪陆离的世道。

“玉儿，下午明师兄都带你去哪了？”

涵韵拿干净绸布轻轻擦拭着寒玉的黑发。

“我们上武当山了。可惊险了。”

寒玉兴奋的转过脸来。

“武当弟子的剑法练得可好了。

比师兄他们强好多。简直是出神入化的。”

“是呀。武当那么多老辈武师。

又都是科班出身，能教不好吗。”

白涵韵冷笑了声，不以为然

“你还见到谁了，好玩吗？”

“嗯，还行…”

涵韵捋好寒玉额前风掠散而出的发丝。

“你开心吗？”

“开心。就是有点太刺激了。”

“哈，你二师兄是太爱玩了点儿。”

涵韵恬静地笑着。

“我碰上夏卓群了。他多大呀，怎么长那么高啊。还有一个武当的师兄，

今天要不是他，我们就都被抓住了。”

“是不是留着短头发？”

“嗯。”寒玉点点头。

“他叫卓然。也是卓字辈的。”

“哦。”

涵韵拢了拢鬓边的头发。

“卓群，卓群十五了。他大你三岁。他是遗腹子。”

寒玉仰着脸。惊诧地看着姐姐。

白涵韵苦涩地笑了。

真可怜。

好歹她十二年的生命里，还有外婆这样一位养母。

“睡吧。”

上下眼皮打起了架来。

白寒玉再也看不到那些美幻迷离的乡下景色了。

她觉得，从前的山野日子，终于也都一去不复返了。

“赶紧开饭吧。”

美妍百无聊赖地敲打着瓷釉餐具。

“我也饿了。师父怎么还不过来呀。”

瑶瑶咬着筷子。清澈的眼睛，一眼见底。

寒玉到美妍身下坐下。

她很小心的戳了戳白涵韵的手肘。

“姐姐，我能给我外、养父戴几天孝吗？”

涵韵惊讶地抬起了头。

白嘉义默默地看着她。

“不，不行。玉儿，这怎么能行呢…”

“就是。戴什么孝呀。师父他们都好胳膊好腿，活蹦乱跳的。”

“美妍！”

白琼诗拉寒玉到跟前“玉儿，家里长辈们都在，你给他戴孝，那大人得多伤心呀。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行吗？”

“可不是嘛，师父成天地念叨你。要让他听见这话，非气炸了不可。”

“知道了。”

寒玉红了眼睛“以后不会了。”

白涵韵握住了寒玉的手。“是人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没有谁可以长生不老。是他把你养大的，如今他不在了，

你可以把他放在心里，想念，祭奠，一辈子都可以。

心里面的东西，是没有人可以打扰到的。

形式上的东西，不做也没差的。明白吗？”

白寒玉的眼睛闪了一下。她咬住唇。忍住了将涌出的泪。

对面明朗手支在桌沿上。夹着一颗肉丸就往瑶瑶碗里扔了进来。

半空里的身体压过了整张方桌。

“叭”

瑶瑶的脸“刷”就红了。

他自己也笑了。

嘉义没脾气地跺了他一脚。

白清风在最前面的主宾位子上坐下。面向大家。

时不时看看这些孩子。

一张张年轻的面孔，让他觉得，

没有什么是为人父母者所承受不了的。

寒玉偷偷的瞥着父亲。削瘦的脸颊，修长的双眉。

坚毅的眼神，似能洞穿一切。

隔着那一小撮胡子，

白寒玉还是可以看见年轻时，俘获了娘亲芳心的儒雅俊朗的白清风。

她觉得这个年近不惑的男人，扛得住世间所有的苦难。

至少，她的苦难，

他一样不差的都给扛下了。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

涵韵端着饭碗挡住嘴。

“玉儿，你的生日是不是已经过了？”

“六月十七，过过了。”

“不是，我知道。我是问他们怎么给你过的。”

寒玉低下身子。

“下的馆子。叫了桌满汉全席。”

“这就叫过生日了？”

美妍撅撅嘴。白涵韵放下碗筷。

满眼笑意的看着她俩。

“没事儿。姐姐给你补上。”

这句话，白寒玉一记就是十年。她说，

姐姐给你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