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1/2）

( ) 晚霞似血，西边天空被染成了红色，太阳拖着长长的余光，迟迟不愿落下。金色的光芒笼罩着远处的高山，安详平和。

到底忽略了什么？

璃琴脑中打了个死结，久久难以解开，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清晰，是什么被遗漏了？按说查到了紫玉的下落，她该高兴才是。可一颗心还是悬在半空，不能安定。

她抬手敲了敲额头，想了一个下午还是毫无头绪，反而弄得有些头疼。璃琴有气无力的趴在窗前，唉声叹气半天。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这几晚做梦都梦到紫玉正在受苦受难，雪墨翎若在还睡得安稳些，若是不在的话，整个晚上都被各种怪梦纠缠，偏生早上一睁眼就只记得做梦了，却忘记了梦境。

失忆？篡改记忆？

脑中灵光一闪，心猛地一沉，她终于知道是什么了？盈月琅风……

若是紫玉真被改了记忆，那些人岂不是会知道盈月琅风的秘密？雪墨翎和二哥他们是不是早就想到了这点，所以才那么担忧的。那么，他们是不是都在想：紫玉若真是死了，才是对大家最有利的。意识到这一点，璃琴打了一寒战，顿觉手脚冰冷。

“阿璃”，雪墨翎从背后拥住璃琴，下巴搁在她颈窝，轻声道，“在想什么？连我回来都没有发觉”。他亲了亲她的面颊，在她耳边吹着气。

璃琴没有挣扎，身体往后靠去，倚在雪墨翎身上。疲惫的合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静默。

雪墨翎稳稳地拥着她，让她安心的依靠着。许久，雪墨翎以为她不会说话了，却听到她软软的声音，语气里含着几分惶然迷茫，“翎哥哥，如果不是我纵容着她们，紫玉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也许还会连累盈月琅风……”。

人心都是贪婪的，人性亦是残忍。有关盈月琅风的传言诱惑力太大，无论真假，那些野心勃勃的人总会一探究竟。若真的找到盈月琅风所在，就难免一场杀戮了。

雪墨翎抚平她皱起的眉头，指腹轻轻按揉着，开解道：“傻丫头，别担心了。盈月琅风都存在近三百年了，若是有心人要打听，迟早会知道的”。这丫头，有时心细如尘明若镜，有时却粗心大意。他喜欢她聪慧狡黠，也喜欢她装傻充愣。

他以指为梳，理顺她被风吹乱的发丝。青丝缠扰指尖，指尖纠缠青丝。缠缠绕绕，纠纠缠缠，似心里千千情结，剪不断的痴缠牵挂。

“可是，现在这样，让事情更糟糕了呢”，紫玉对盈月琅风的事情，知道的可不是一点两点。若因为自己，令盈月琅风遭到劫难，她万死也难赎罪。直到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身系着两个家族的命运。也许她早就明白了，只是潜意识里不愿意承认罢了。毕竟承担这样沉重的担子，无异于在给自己又加了一层束缚。

她可以狠下心离开雪墨翎，可是，她能够不管家人的生死么？

雪墨翎屈指在她额上弹了一记，“别把什么事都怪在自己头上”。又捏了捏她的脸颊，“别胡思乱想了。先用晚饭，你中午都没吃饭”。他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轻轻抱怨着，语气里却无责备，“一点都不听话，叫我怎么放心呢”。

又不是她逼着他为她操心的。璃琴不满的撅起嘴巴，侧头斜了他一眼，心情却不似刚才那般沉重了，反驳道，“你有理我才听，若是无理，难道也要听？”她又不是没有判断能力的小孩，也是不唯命是从的迂腐女子。

“我何时要求你做无理的事了？”雪墨翎好笑的反问。

怎么没有？可多着呢！

璃琴在他怀里转过身，伸出两只手，掰着手指头数着，“你逼我吃饭睡觉，不准我出客栈，不让我和别人玩，还赖在我房里霸占我的床……”。无视雪墨翎的黑脸，璃琴说的正起劲，一脸幽怨神色，“你动不动就敲人家的头，都被你敲笨了。还有很多呢，总之呢，是罄竹难书”。

雪墨翎瞧着她惨兮兮的模样，哭笑不得，分明都是为了她好，怎么就都成了无理的事。他低头，嘴巴贴着璃琴额头，笑斥，“不知好歹”。

外面阴云密布，沉沉的似要倾覆大地，同赴黑暗。正值午时，可看着就像是傍晚时分，暗暗淡淡的。连带着人的心也焦躁难安，抑郁沉闷。

月淑琴瞅着坐立不安的璃琴，揉了揉眉心，忍不住说道，“你别一会儿站，一会儿坐的。有二哥在，紫玉不会有事的”。弄得她的心也七上八下的。

璃琴哪能放心，紫玉早上被萧凌抱回来时，已经人事不省。满身的伤痕，有剑伤刀伤，还有被鞭打的伤痕。浑身布满了细小的针孔，十个手指头无一幸免。脸上还被划了两道口子。伤势如此重，却偏不能要了性命。让人活活的忍受痛苦，当真是生不如死了。

璃琴的心都揪了起来，一直自责着不该任她一人逛街。

二哥说，他们找到紫玉时，她还没有昏过去，仍残存着微弱的意识，嘴里一直说着：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

这丫头竟然这么倔强，意志居然如此坚强。

紫玉竟是那么信任她，她还想着紫玉会不会说出对族人不利的消息。她真是混蛋，真是狼心狗肺……紫玉虽然是她的婢女，可在族里也是娇生惯养的，何曾受过这份罪。璃琴想着想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胡乱的用手抹着脸，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玉欣本来是要安慰主子的，结果却是两个人抱在一起哭。

一向大大咧咧的月淑琴也红了眼眶，她不喜欢流泪，一直认为泪水是弱者该有的。此刻看着落泪的主仆俩，又想到紫玉忍受的折磨，她转过身，偷偷的擦去眼角的泪珠。

月夕岚和萧凌还没进屋，就听到轻微的啜泣声。两人对视一眼，眸里都有丝隐忧。

璃琴一见到月夕岚就扑了过去，脚下不稳，差点就摔趴在地。幸而月夕岚手脚快，接住了她的身子，却被她的力道撞得后退两步才站稳。方才给紫玉疗伤耗费了不少体力，让璃琴一撞，顿时有点头晕眼花。

萧凌在后面扶了月夕岚一把，脸上也有些疲惫。

璃琴管不了别的，一心记挂着紫玉。她紧紧抓着月夕岚的胳膊，隔着衣袍，指甲都快掐进他肉里去。她看着他，满眼焦急，脸上犹自挂着珠泪，“二哥，紫玉……怎么样？”嗓音都在颤抖。

月淑琴和玉欣也睁大眼睛望着月夕岚，伸长耳朵，就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字语。

月夕岚扶着璃琴坐下，对胳膊上的痛意浑然不觉，笑着安抚，“没事了，放心。有你二哥在，没有治不愈的伤”。他还不忘夸赞自己，看着璃琴依然担忧的眸子，微微叹气。面上是挫败的神情，他还想着她能放松一下呢，看来收效甚微。

璃琴自是知晓二哥的心意，可她真笑不出来。不确定的追问，“真的没事？”

她一双眸子被泪水冲洗后，甚是明亮清澈，殷殷地望着他，带着小心翼翼的神色。月夕岚移开眼，看着她澄澈如洗的眼眸，他根本说不出假话来。

略一沉吟，月夕岚说道，“紫玉中了两样毒，好在她曾吃了我的百毒丹，受到毒药的伤害不大。身上的伤看着骇人，却是没有大碍。最麻烦的是她受了内伤，需要慢慢调养。将养的日子较长，少则半年，长则一两年，这其间不能奔波劳累，得小心将养着”。

璃琴松了一口气，二哥虽长长与她作对，这些事定不会胡乱骗她。悬着的心落回实处，她方看清二哥略显苍白的脸色，眉宇间有着疲劳之色，不禁担忧，“二哥，你脸色不好，赶紧回房歇着”。

月夕岚笑了笑，“没事”，他没有说的是，若不是他身上带着仅余的三粒护心丸，还有雪墨翎用内力一路护着紫玉心脉，紫玉这次就回天乏术了，她受的伤太重了。要是迟了那么一两个时辰，即便他医术再高明也救不了了。

璃琴仍是不放心，追问道：“真的没事？别骗我”。

月夕岚拍了拍她脑袋，“真的没事”。

璃琴不再纠缠于此，转头看了看萧凌，见他脸色有些苍白，既担心又愧疚。若不是为了紫玉的事，大家也不会这般辛苦了。

“萧大哥，你看起来很累……”，无意间瞥见萧凌袖上的血迹，璃琴心里一惊，忙拉了他胳膊作势就要掀开衣袖，“你受伤了？”

萧凌淡淡瞄了眼那处衣袖，笑了笑，“不是我的，不知在哪儿沾上的”。

片刻后丫鬟准备好了热水，璃琴赶紧让两人去沐浴更衣，目送着他们出门，璃琴这才想起还没有见雪墨翎呢，雪墨清也不见了踪影。应该说紫玉回来了，雪墨翎一定也会来看看的。他没来，就是被其他事情缠住身了。

璃琴先去看了紫玉，见她全身缠着白布，安静的躺在床上。若不是鼻翼间微弱的气息，也许谁也不会当她活着。看着一向活蹦乱跳人如此毫无生气，她鼻子一酸，眼睛又湿了。吩咐玉欣和青云小心照看着紫玉，又叫新买的两个丫鬟给受伤的护卫送去伤药，帮忙包扎伤口。

安排好一切，璃琴就去雪家别庄了。这些天雪墨翎为紫玉一事也忙碌奔波，若不是为了她，以他的性子怕是懒得去管呢。于情于理，璃琴都觉得自己该主动去关心一下雪墨翎，表达自己的谢意。

从城里到别庄有一段路程，步行的话最快也要半个时辰。前几次去那边都是雪墨翎骑马带她去的，璃琴只好让人租了辆马车，宋风亲自驾车送璃琴过去。守门的一见是未来女主人，就立刻领着她到了雪墨清的院子。璃琴一进院门，就看见站在院中间的紫袍男子，那挺拔如松的身影不是雪墨翎还能是谁，脚步微微一顿，复又快步走了过去。

雪墨翎听到响动也望了过去，看清来人，眼里掠过一抹讶然之色，似是想不到她会这么快来这里，随即释然一笑。看着熟悉的俏颜，一股暖流滑过心间，冷漠的心瞬间温暖起来。笑意蔓延至眼底，他负手而立，笑望着朝自己走来的人。

璃琴拉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见他只是面带疲惫，衣衫完好，身上没有任何血迹，这才稍稍安心。

“翎哥哥，还好你没事”，她的声音淹没在雪墨清惨烈的嚎叫声里。璃琴皱着眉，看向雪墨清的房间，房间里传出鬼哭狼嚎般的喊叫声，好不凄惨！她刚刚在大门外就听到了。

璃琴扭头盯着半敞的房门瞧了几眼，迟疑着问，“墨清……伤得很重？”

雪墨翎一点也不担心，嘴角还是翘着的，拉着璃琴坐到藤椅上，将人抱在怀里，慢条斯理的说道：“左腿中了一枚暗器，肩上挨了一刀，伤得不轻，不过并无性命之忧”。

璃琴听后，总觉得他的话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不过，他说的这么轻松，也就是雪墨清真的不会有什么危险了。璃琴略微放心，可听着那杀猪般的叫喊声，似乎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不解的道：“他怎么叫得这么惨？很疼吗？”

“他是故意的”，雪墨翎瞥了眼那间房，微微皱眉，刚才叫得可没有这般惨烈。他揉着璃琴的发顶，略略叹息，“怎么一个人跑来了？”

璃琴耸耸肩，面上依然忧虑，“他们都有事做”。话外之意就是她则是闲人一个。雪墨翎了然的笑笑，两人安静的依偎在一起，都没说话。

等雪墨清伤口包扎好后天色也不早了，璃琴记挂着紫玉伤势，本想在宵禁前赶回去的，然而瞧见雪墨翎眸底若有似无的不悦之色，到了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心道罢了，暂且留住一夜，明日回去就是了，免得惹某人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