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辞而别（1/2）

轩辕昊经过一夜思想争斗，耳边始终挥不去连紫应那低吟浅唱的歌语，一遍遍念诵着那首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蓦地心中一片开朗。别人的伊人，在水一方，即使历遍千辛万苦也无法靠近。但他的伊人，明明就在眼前，他只要伸手就可以抓住了。可他却畏首畏尾，只因为怕她不接受，怕她逃跑，就放弃争取，却不是大大的傻瓜么？只要他抓住她，还怕她跑得掉？他可以一直抓住不松手，直到她接受为止啊！

顿时觉得眼前一片光明。看看天时，下弦月还在西天。等到天明，他一定毫不迟疑地抓紧她！心情大好，倒回床上很快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没想到心情好可以睡到这么晚！他跳下床，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想到要直面应儿，心下怦怦大跳起来。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但他总要迈出这第一步的。

胡乱吃过早饭，他压抑下激动，慢慢向连紫应的住处而去。路过花园，顺手采了几朵粉色的月季。见到她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这鲜美的月季插到她的头发上。想到在河边她笑靥如花的模样，把头上的花环都能比下去，这区区几朵小花，如何能增她的色彩？但依然是不肯放弃，脸上现在出傻笑来。

路途不远，他走得再慢，也到尽头了。见她的房门紧闭，新派来的丫环绿儿在门前不时走动。他清了清嗓子，顺便压抑跳动加快的内心。

绿儿听见声音，抬头见是他，脸上现出喜色，却又焦急地迎上来，说道：

“二少爷，你来得正好。我原听春儿说过，这几日连姑娘精神不好，会睡得晚一些，因此也不敢打扰她休息。但现在日头都快上中天了，她还未起，我拍过门，她也不应，不知会不会有事……”

轩辕昊脸色一变，急忙上前拍门：

“应儿，你在里面吗？开门，是我，轩辕昊。”

但里面并没有声响，也没有人应声。轩辕昊微急，伸手推门。门似乎被什么顶住。他急得又连连拍门，叫道：

“应儿，你怎么了？你先把门打开好吗？”

房中依然一片寂静，无人响应。轩辕昊咬咬牙，不再顾虑什么了，后退半步一脚向门踹去。门后一声轻响，应声而开。他箭步上前，原来门后被人用椅子顶住了。他顾不上别的，径直向内室走去。床上空空如也，被子是折得好好的，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他一怔，转身走到外屋，在屋里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都找了一遍，但始终没有她的身影。

他心下一震，一丝可怕的预感隐隐上升。他想到什么，冲到衣橱前把门打开，里面的衣衫并没有少，只有她那个黑色的大背包不见了。他心中又是一颤，不敢猜想，怔怔地向房中打量着。忽然在梳妆台上看见了一张纸，上面压着一对紫金色的手镯。他一颤，扑过去拿起手镯。手镯的内侧刻有一个小小的“应”字，这是他送给她的啊！她一直戴着的，为什么会在这里？视线落在那张纸上。上面横平竖直地写着一页字。这是她写的。她原来不会用毛笔，写字总是一笔一划都写得笔直，为此他还曾笑了她好一阵子。此刻看见这些端正的字体，他却笑不出来，反而心下涌上阵阵惊慌，慌到疼痛。

“轩辕昊，青姐，春儿。”信的开头是这三个称呼，也许是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三个人了吧。

“对不起，我走了。谢谢你们这些日子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天下原就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始终有要离开的那一天。这一天，来得越早越突然，也许对我们大家就越好一些。希望你们全都过得幸福。春儿，很抱歉我拿了你的一套衣衫，离开了轩辕山庄之后，我不再是大小姐连姑娘，我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子。所以，我拿了你最朴素的那套衣衫。轩辕昊，我已经欠你很多了，也不在乎再欠多一些，请你再帮我一次，补偿春儿的损失。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保重。”

轩辕昊胸口像被大石狠狠砸了一捶般，痛得几乎站都站不住。他扶住桌子，按住胸口，紧握手镯的手抓得更紧，指节都在微微发白。

“应儿，应儿……”他无意识地喃喃叫着。绿儿感觉不对劲，急忙走进来，见他脸色苍白，神情大异，慌道：

“二少爷，你怎么了？连姑娘呢？”

“不，应儿，你不能走！”

轩辕昊蓦地睁大眼睛，挣扎着向门外跑去，几个纵跃，便消失在门外。

绿儿错愕不已，见他像风一般闪去，身后轻飘飘落下一张纸来，忙捡了起来。她识得的字不多，并不能完全看懂，但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妥。不多想，急忙拿着纸向青樱的住所飞奔而去。

连紫应因为心中彻底做了一个了断，心无牵挂，感觉已经没有留在轩辕山庄的必要了。她原先曾冒出过到江湖中闯荡寻找奇人异士的想法，此际更加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不管后果怎样，不管途中有多艰难，她总要闯一闯。

当晚，她不再犹豫，等绿儿歇下，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现代的衣裤，鞋袜，全塞进大背包里。身上过于华美的衣衫自然不能再穿，便悄悄潜到春儿房中，在她衣柜里翻找。原来春儿除了平时山庄里的丫环服饰外，其他的衣衫几乎都带回家去了。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套半旧的灰绿色粗布衣裙，看那裙摆不长，衣袖窄小，倒正合她的心意，当下拿回房中换了。又在首饰盒中捡了一支金钗放入背包。她身无分文，有必要的时候，这支金钗应该能换不少银两吧。

然后就是坐在桌旁留信。拿着毛笔思索了半夜，也不知该怎么说。墨水干了又磨，磨了又干，远远听到鸡叫声，才蓦地惊醒。天就快亮了，她再迟疑，恐怕就走不成了。不再迟疑，咬咬牙，挥笔写了下去。完成书信，她拿起背包就要出门。心下忽然涌上了一股酸意，直冲眼眶。她留恋地看了看这个精雅的房间，就算有万般不舍，也不能再拥有了。她想到什么，抬起手来。腕上还有一对莲花紫金镯，轩辕昊送给她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戴着。现在既然要走，还是不要留下太多念想吧。狠狠咬了咬下唇，把心一横，取下了两只手镯，放到信纸上面，转身决绝地走出了门口。她把预先放在门后的一张椅子拉到门上压住，轻轻带上门，椅子便把门顶住了。她怕太早被人发现她已不在，把门顶住可以造成房中有人的错觉，希望能延长时间，让她走得越远越好。

她望了望还没亮起来的天色，东方微微发白。等到天亮，绿儿就会起来了。不再犹豫，悄悄潜到后门边。古代的人不太注重防盗，门只是在里面栓上。她把门轻轻打开，走了出去。借着轻微的天光，树林间的小路若隐若现。这条路是通往吊桥那边的，她已经走熟了。摸索着不多久走到了吊桥桥头。天已经亮了许多，灰蒙蒙的，她慢慢踏上吊桥向对岸走去。下山的路她早已在与春儿的闲谈中摸清，加上上次曾经走过那条小道，她相信她能够顺利下山。

吊桥轻晃，让她不禁又想起上次轩辕昊在桥上对她说过的话：

“回不去便留在这里，我会照顾你的。”

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去，期待能像之前那样，每一次回头，都能看到他站在桥头，脸色焦急地看着自己。但，桥头是空空的。她的心仿佛也同时空了，转回头继续向对面而去，眼泪静悄悄滑了下来。但她伸手又擦掉了，抬起头，坚定地前行。

走到那幽美的林间小道时，天色已经又亮了一层。但树木茂密，林中依然暗沉。脑中闪过上次发生的意外，她心上一寒，脊背上升起丝丝凉意。急忙加快脚步小跑着向前奔去，深一脚浅一脚地不敢有丝毫停滞。行了许久，衣裳和发丝已经被雾水和汗水打湿一片，忽觉眼前一亮，豁然开朗。原来已经走到了大道上了。

天色已经大亮，道上行人稀疏，多是早起干农活的人，有的赶着牛，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挑着担子。她有些茫然，不知该向左还是向右走。

正迟疑间，左侧路上缓缓驶来一辆骡车，车上是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二人并肩坐在一起，低低地说话，老公公慢慢赶着车，老婆婆不时低头浅笑，场面竟是温馨之极，令连紫应怔怔看得无法移目。骡车渐渐驶近，连紫应才看清原来车上装了半车新鲜的菜蔬，两位老人家应该是要进城去卖菜吧？她心下微喜，急忙走前一步，刚想问询，两个老人家已经注意到她，见她着一只奇特的大背包，身上穿的虽然只是很普通的粗布衣裙，但却掩不住她清秀的相貌。额前被打湿的秀发轻贴在脸上，令人一见难忘。

还没等她开口，老婆婆已经先行问道：

“姑娘，这大清早的，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在阴暗可怕的树林里奔跑了许久，连紫应早已累得不行。此刻听到老婆婆温和的语声，顿时像遇到亲人一般，感动得想要流泪：

“婆婆……”

老婆婆见她忽然泪光盈盈，不免不怔，忙向她招手道：

“好姑娘，是不是受委屈，从家里逃出来了？来婆婆这里。”

连紫应毫不迟疑地走了过去，站到她身旁。老婆婆心疼地抚了抚她的湿发，说道：